活了过来。机械手臂向下抵着小行星的铁质地壳撑起舱体。谢拉德一用力,太空舱便向前一扑,像某种两脚的怪异昆虫……右手先,再来是左手,接着换右手……
爬行比他所担忧的容易,他也第一次对安全返回有了信心。尽管机械手臂是为轻量的精密操作而设计,在几乎无重力的环境下,不需花费太大力气就能移动太空舱。伊卡鲁斯地表的重力只有地球重力的一万分之一:谢拉德与太空舱在此重量不超过一盎司,一旦建立起动能,他便轻盈地向前飞,仿佛行云流水。
然而,轻松前进也有其危险之处。他不断追赶普罗米修斯号的光,前进了数百码,此时,过度自信就为他带来了麻烦。(人的心智从一个极端摆**至相反极端的速度真是诡异!几分钟前,他还在鼓起勇气面对死亡,现在他竟在思量自己是否会错过晚餐。)或许移动的方式过于陌生,他从未有过类似感受,才造成当前惨剧,又或者,他仍受到先前坠机的后遗症影响。
如同所有太空人,谢拉德学过如何在太空中辨认自己的方向,并逐渐适应,当地球“上下”方向的认知失去意义时,仍能照常生活与工作。处于伊卡鲁斯这种世界时,他务必得假装自己“脚下”有个实实在在的行星,移动时,想象自己是朝水平方向前进。若如此“自我欺骗”失效,太空眩晕症就会找上门。
太空眩晕症无预警地发动袭击,向来如此。突然间,伊卡鲁斯看来不再是在谢拉德脚下,群星也不再高悬于上。宇宙忽然转了九十度角:眼前平地变成绝壁,他正像登山般朝上攀爬。尽管谢拉德的理智告诉他这只是幻觉,他的感官全都在尖叫,喊着这是现实,重力随时都可能把他从绝壁扯下,他便会无止境地坠落,直至遗忘的深渊。
更糟的还在后头。垂直的幻觉仍在,像失去方向的指南针般乱转,他现在感觉像处于岩顶之下,像停在天花板上的苍蝇,压迫感极重。不一会儿,岩顶又变回绝壁,可他不是朝上,而是直直往下冲……
谢拉德已完全无法控制太空舱。浑身湿黏,眉头的汗珠告诉他,自己也将无法控制身体。他只剩一个办法:他死闭着眼睛,用力地将自己的身体抵住太空舱这个密闭的小世界,假装外头的宇宙完全不存在。他甚至没有让缓慢而嘎吱作响的第二次坠机干扰自我催眠。
等到他终于敢向外看,他发现太空舱倚着一块巨岩。机械手臂分散了撞击的力道,但付出的代价极为高昂,谢拉德难以承担。尽管太空舱于此几乎没有重量,仍带有五百磅的惯性,之前一直以每小时四英里的速度前进,其动能大过机械手臂能负荷的极限:一只手臂断了,另一只则被折弯,回天乏术。
谢拉德看见当下的情况时,第一反应并非绝望,而是愤怒。他先前飞快地掠过伊卡鲁斯的荒芜地表时,对于成功脱困是那么有信心。现在却如此下场,全因他的身体一时软弱!但太空是由不得人类体弱或闹情绪的,无法接受这点的人没有资格上太空。
至少,谢拉德追赶普罗米修斯号的目标超前了一些;他与日出之间的距离,已至少又多出十分钟。无论这只是无谓地延长死前的痛苦,或者为他的同伴争取了找到他的宝贵时间,结果很快就会揭晓了。
其他人在哪里呢?他们现在总该开始搜救了吧!谢拉德朝太空船灿烂的星光眯眼,用力地看,希望看见太空舱朝他飞来,发出较微弱的光。不过,他仍看不出天边炫目的穹隆附近有任何物体。
他最好清点一下手边的资源,无论多么贫乏。再过几分钟,普罗米修斯号与其船尾的灿烂灯光就要沉到小行星边缘之下,他将陷入漆黑之中。确实,黑暗也维持不了多久,但在那之前他最好还是找个遮蔽处,例如太空舱撞着的这块巨岩……
是了,在日正当中之前,巨岩多少能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