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泰然地继续说道,“吉尔伯特大概花了一年时间完成了分析工作,然后便开始了合成旋律的工作。大致来说,他制造了一台能够根据他发现的规律自动编写音律的机器。他摆了好几排振**器和混音器——事实上为了做仪器的这一部分,他改装了一台普通的电子琴,作曲机能够控制这些装置。他像科学家给自己的孩子起名字一样幼稚地将这台机器命名为路德维希[4]。
“你可以把路德维希想象成一个万花筒,不过它不是光线万花筒,而是声音万花筒,这样可能更容易理解,那些规律——吉尔伯特相信的规律——是构建在人类大脑的基本结构上的。如果他能把机器调整到合适的状态,在他搜寻所有可能的音律的过程中,路德维希肯定能找到终极旋律,这只是早晚问题。
“我曾经有幸听到过路德维希工作,那场景挺离奇。这台机器是用实验室里随处可见的电子元器件组成的平平无奇的装置,它看上去像是某种新型电子计算机、雷达瞄准器、交通控制系统或是业余无线电台。从外表看,你很难相信如果它成功了,就能让世界上所有作曲家统统失业。不过,真会让作曲家失业吗?可能不会,因为路德维希只能提供原始素材,肯定还需要有人把旋律改编成交响曲。
“然后扬声器开始传出声响。起初,在我看来,我听到的东西像是精准却完全没有灵气的学生弹奏的五指练习曲。大多数主题旋律都是陈词滥调,机器会播放一段旋律,然后逐个小节地进行变奏,直到尝试过所有可能的变奏方式后开始下一个小节。偶尔,机器会产生令人眼前一亮的乐句,不过整体来说,它并没让我感到惊讶。
“但是吉尔伯特解释说,这只是试运行,机器的主要电子回路还没安装上去呢。等它们安装好了,路德维希将具有更好的选择性,目前,他会把生成的所有内容都播放出来,毫无鉴别力。而他获得选择能力后,产生的旋律就没那么多可能性了。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吉尔伯特·李斯特。我本来约好一星期后跟他在实验室见面,那时候他应该有实质进展了。结果,我晚到了大概一个小时。我简直太幸运了……
“我到那儿的时候,他们刚刚把吉尔伯特带走。他的实验室助理是个上年纪的男人,跟他搭档很多年了,他悲痛而惆怅地坐在从路德维希上面引出的一团纠缠不清的电线中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发生了什么,用了更长的时间才想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
“有一件事确定无疑。路德维希终于成功了。吉尔伯特做最后调试的时候,助理出门吃午饭去了,而当他一个小时后回到实验室时,里面传来阵阵声音,那是一段很长很复杂的曲调。要么机器在那个地方自动停止继续工作了,要么吉尔伯特将机器切换到了重复模式。不管怎样,那一段旋律他之前已经听了几百遍了。助理找到他的时候,他似乎处于恍惚状态。他双目无神,四肢僵硬。甚至把路德维希关掉也无济于事。吉尔伯特已经无药可救了。
“发生了什么?好吧,我认为我们早应该想到的,不过人们总是容易事后聪明。和我刚开始说的一样。如果一名作曲家全凭经验作曲,他尚且能谱出一段在人们脑子里萦绕好几天的旋律,那想象一下吉尔伯特在追求的终极旋律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假设这样的旋律存在——我并没有承认真的存在,它会让我们的大脑记忆回路中产生一段永不停止的声音。它会永远不断地重复,让人无法产生其他任何想法。以前所有让你听到想吐的旋律与它相比,都只能自叹不如。一旦它嵌入到大脑里,扰乱了正常的波形——也就是知觉的临床表现,一切就完了。这就是吉尔伯特身上发生的事情。
“他们尝试过电击疗法,以及其他所有的治疗方法。但这些都没有用,脑电波的模式已经形成了,也无法被打破。他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