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毒得能晒裂河卵石,曹大林却光着膀子在水洼子里摸索。
他指尖捻起把黑泥,凑近鼻尖嗅了嗅,又掰开细看里头的蚯蚓洞:“这土行,碱性够,黏性足,攥紧了渗水慢。”
刘二愣子抡着镐头刨地,汗珠子砸在土里冒白烟:“俺说大林,咱打猎的手改挖王八坑,这不是撂荒本事嘛!”
“你懂个屁!”
徐炮一锹土扬过去,“城里大饭店,一只野生鳖能换半扇猪!
咱这洼地荒着也是荒着”
曹大林没搭话,蹲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线:“塘口朝东南,日照足。
深区挖六尺,浅区留沙滩。
那边栽苇子挡风,这头埋竹管换水。”
曲小梅捧着本《淡水养殖》念念有词:“水温要稳在二十度以上得引温泉水!”
她突然指向西坡,“老赵家废参圃底下有暖泉眼!”
说干就干。
拖拉机突突着拉来抽水机,年轻人抡锹挥镐挖地基。
栓柱贪快,把塘边坡削得陡直,被曹大林踹了一脚:“塌方压死鳖崽,把你填进去!”
第三天正午,洼地初现塘形。
忽见下游李家沟涌来十几个壮汉,领头的是村支书老李头,叉腰堵在引水渠口:“曹大林!
你们截了阿什河支流,俺们稻田喝啥?”
徐炮梗着脖子要吵,曹大林按住他,拎起条刚挖出的黑鱼扔过去:“李叔,尝尝开江鱼——咱这塘将来专养鳖苗,废水能肥田,比清水养稻强。”
老李头愣神的功夫,林为民递过水质报告:“我们测算过,分三成水给您,收获季再补两成鱼获。”
“画大饼谁不会?”
老李头身后青年嚷嚷,“俺们现在就要水!”
正僵持着,塘底突然渗出水泡。
几个年轻人惊呼:“泉眼!
挖着暖泉了!”
温热的水流汩汩涌出,很快漫过脚面。
曹大林大笑:“李叔,这下不用争河水了!
温泉水管够,咱合伙搞稻田养鳖咋样?您出地,我们出苗,秋收对半分!”
老李头蹲下试水温,又抓把泥嗅了嗅,突然朝后挥手:“还愣着干啥?取咱们屯的苇席来,给塘子护坡!”
两家合力,进度飞快。
半月后塘子竣工,碧水映着蓝天,活脱脱像山坳里嵌了块翡翠。
可去哪找鳖苗成了难题。
野生鳖机警,下网笼根本逮不着。
徐炮提议夜钓:“用猪肝当饵,准行!”
当夜星子出全时,塘边果然窸窣作响。
却不是鳖,竟是那窝水獭!
老獭叼着只搪瓷盆大的老鳖,噗通扔进塘里。
接连三晚,獭群竟送来二十多只大小不等的鳖。
“这”
吴炮手捻须惊叹,“獭族报恩,古书里写过!”
最奇的在后头。
某日清晨巡塘,见塘心浮着个磨盘大的黑影。
曹大林划船靠近,竟是那只镇江老鳖!
它背甲刻满沧桑纹路,正懒洋洋晒盖。
老杨头闻讯赶来,扑通跪在塘边:“鳖仙镇宅!
这塘子要啊!”
果然,自老鳖入塘,其他鳖苗不再逃窜,反而聚在它周边嬉戏。
投食时竟会排队衔取,吃饱了还知道蹭掉背甲青苔。
曲小梅取样检测时有了意外现:老鳖唾液含特殊酶,能防治水霉病!
她试着提取酶液,治好屯里病鸭,连畜牧站都来讨方子。
好景不长。
盛夏雷雨夜,塘堰突然决口!
洪水卷着鳖群往下游冲。
众人冒雨抢修,曹大林竟跳进激流,用身子堵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