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方哥儿直接搁下碗筷,从罐子里拿一颗山楂丸给她,笑道:“吃这个开胃。”
红儿笑眯眯,伸手接山楂丸,但又舍不得吃。
转身回后院时,她把山楂丸塞衣兜里。
饭后,红儿主动帮忙洗碗,搞得李大娘既欢喜,又不好意思。
——
官府里,周叔在庭院里放风,看看太阳,暗忖:等到秋后,老夫就要被拉去菜市场砍头。
到时候,去阴曹地府,再也不能见太阳。
活了大半辈子,以前那些最不在意的东西,如今死到临头,反而变成最珍贵、最难以割舍的宝贝。
在对官府招供时,周叔尽量隐瞒吕老爷的过错,颇有一人做事一人当的胆魄。
但他怕死吗?
答案肯定是不想死,至少不想被拉去菜市场砍头。
如果非要早死早生,他希望死得体面一点。
比如,跳悬崖,死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山谷里。
比如,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比如,从容不迫地走进大火里,把自己烧成灰。
……
他一边看太阳,一边琢磨自己如何死得体面,死后避免遭受侮辱或者别人的议论。
赵东阳闲得无聊,又怕热,所以左手拿扇子,右手端一壶凉茶,过来找周叔聊天。
两人在屋檐下的竹椅上落座,享受穿堂风。
周叔刻意隐瞒自己体面寻死的悲观念头,反而装作乐观豁达的样子,用轻松的语气说:“这凉茶好,初尝微苦,然后回甘,先苦后甜。”
赵东阳拍拍膝盖,笑道:“这是我家乖女配的凉茶方子,和别人配的凉茶不一样。”
周叔一听这话,仔细回想,记不起赵家的闺女长啥样,但他清楚地记得赵家的女婿唐风年。
他的手指摩挲茶杯,叹气,暗忖:赵地主一家曾经需要恳求吕老爷手下留情,如今风水轮流转,吕家反而高攀不上赵家。
他小心翼翼地打听:“吕家小少爷吕贤才是否还留在岳县?”
赵东阳喝一口凉茶,神清气爽,点头,笑道:“他整天吃喝玩乐,好得很。
另外,我家孙女婿派人给吕老爷送信去了。”
周叔心里咯噔一下,担心吕老爷受牵连。
于是,他用一双小眼睛打量赵东阳。
论心计,赵东阳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只要他想方设法,就能从赵东阳口里套话。
赵东阳尚未察觉到自己变成砧板上的鱼肉,还在对人家吹牛。
不过,周叔突然主动打消这个念头,心中苦笑,暗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已罪孽深重,噩梦连连,何必再做垂死挣扎?
李居逸突然也凑过来聊天。
考虑到周叔记性好,所以李居逸找他问一问岳县衙门以前的事。
周叔几乎不说废话,很多回忆都很有价值。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居逸才舍不得让他人头落地。
——
傍晚,韦春喜得知自己又被邀请去官府后院吃饭,她没有高兴,反而胡思乱想,心情沉甸甸。
饭后,乖宝照旧请韦春喜和方哥儿去书房密谈,避免外人听见。
当乖宝挑明刘满仓在此案中的重要作用时,韦春喜露出比哭更难看的表情,握起拳头,直接抱怨:“那个老不死的,想让方哥儿养他祖孙俩,门也没有!”
乖宝反感别人用“老不死”
几个字骂人,所以眉头微皱。
方哥儿一听这话,也明显苦恼。
为了给韦春喜面子,他暂时没反驳。
乖宝说:“舅母,据我所知,刘满仓祖孙俩虽然穷,但没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舅母不必过于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