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林清浅倚着青瓷枕数檐角漏下的雨滴。
桃夭捧着鎏金烛台进来时,正撞见她腕间渗血的纱布——昨夜陆沉舟拭过的血痕,终究被铜盆里的银剪子划得更深。
"
姑娘在心着凉。
"
桃夭将烛火拨亮三分,孔雀蓝釉药碗里腾起诡异的靛青色烟雾,"
大公子说这安神汤要趁热"
林清浅盯着碗沿浮动的金粉,忽然想起三日前枯井边那具尸体。
喉头翻涌的腥甜混着桃夭袖中苏合香,在舌根酿成酸涩的毒。
"
哐当——"
药碗砸在青砖地上,溅起的水珠蚀穿了湘绣屏风。
桃夭扑簌簌跪倒,鬓边白玉兰颤如将坠的蝶:"
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
雨打芭蕉声渐密时,廊下传来错落的脚步声。
林清浅隔着鲛绡帐望去,陆沉舟玄色氅衣上的雨珠正顺着银蟒纹往下淌,在他脚边汇成漆黑的潭。
"
不过是梦魇惊悸,何必劳烦太医院。
"
他抬手拦住背药箱的老者,指尖白玉扳指映着帐中人的苍白面色,"
王院判年事已高"
"
老朽奉贵妃娘娘口谕而来。
"
太医突然亮出半枚鎏金鱼符,帐外风雨声倏地凝滞。
陆沉舟喉结微动,腰间墨玉螭龙佩撞出清脆响。
林清浅看着他将要触到帐幔的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的红梅惊得桃夭打翻了铜盆。
"
脉象如春蚕吐丝,时断时续。
"
王太医三指压在素绢上,浑浊的眼里闪过精光,"
姑娘可曾长期服用过西蜀进贡的雪里青?"
窗外惊雷劈开天幕,照亮陆沉舟骤然绷紧的下颌。
林清浅抚着枕畔的虎符轻笑:"
雪里青不是兄长特意为我去岁咳疾寻的良药?"
"
此物单用是镇咳圣品,"
太医捻断一根银须,"
若混着南海龙涎香,便是蚀骨剧毒。
"
桃夭突然碰倒了鎏金烛台,火焰顺着药汁窜上陆沉舟的氅衣。
林清浅在混乱中攥住太医袖口,枯瘦的指节几乎掐进他皮肉:"
多久了?"
"
整整三年。
"
菱花镜中映出陆沉舟扑火的身影,玄色氅衣化作振翅的夜枭。
林清浅摸着枕下生锈的虎符,终于读懂了他眼中经年累月的杀意——原来从十岁那年他冒雪猎回白狐开始,那些蜜渍樱桃与鎏金手炉,皆是裹着砒霜的饴糖。
雨停时,桃夭捧来新煎的药。
林清浅望着碗底未化的金粉,忽然捏住她腕间红痕:"
你熏衣用的苏合香,是从大公子书房拿的吧?"
瓷碗在青砖地上迸裂的刹那,暗卫的箭矢穿透了桃夭咽喉。
陆沉舟带着水汽的身影笼罩床榻,染血的指尖抚上她颈间跳动:"
妹妹总是学不乖。
"
林清浅咽下喉间腥甜,拔下金簪刺向他心口。
簪头嵌着的东珠突然迸裂,雪白粉末混着血腥气在帐中炸开——那是王太医塞进她掌心的砒霜。
金簪刺入半寸便被铁骨扇挡住,陆沉舟指尖扣住她手腕翻转,砒霜粉末如冬雪簌簌落在他玄色蟒纹衣襟上。
林清浅望着他颈间晃动的龙涎香荷包——那是她亲手绣的并蒂莲,此刻却像沾了毒的蛛网,缠得她呼吸紧。
"
桃夭,把窗子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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