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时便找到那处“裕和混堂”
。
混堂门脸不大,看起来还算整洁。
门口一侧坐着个老掌柜,头花白,身上披着毛毯,正靠着炭炉烘着手。
他听见脚步声,见有人进来,抬头看了几眼,语气平和:“三位客官洗澡?是要官汤还是民汤?”
这汤池还是头一回来,也不知道里面怎么讲究?
林向安便问道:“这‘官汤’‘民汤’怎么个讲究?可否说来听听?”
老掌柜听见问话,便笑着解释道:
“我们这儿常有军爷来泡澡,官汤便是一座大池,混浴不限时,一人三十文。
民汤是独立的小间,木桶单泡,限时半个时辰,一人五十文。”
林向安一听官汤是军士常泡的地方,心中便有些迟疑。
眼下这年头,兵营里讲究不多,许多人并不十分注重清洁,若是一池水多人同泡,难免浑浊混乱,不卫生也不干净。
与其便宜十几文,还不如干净痛快地洗一场。
“那就三间民汤。”
说着便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老掌柜接过,在手中轻轻一掂,便从柜中抓出几枚铜钱找补,熟练得很。
一般商户收碎银需用戥子称量,而经验老到的掌柜,凭手感和眼力便可分辨分量。
林向安接过找钱,拱手致意。
老掌柜便唤来一名年轻伙计,带三人往内堂去。
走在林向安后面的林远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这洗个澡还挺贵的!”
王和信也点头应和,低声感叹:“是啊,活了这十几年,头一回洗这么金贵的热水澡!”
林向安没有回头,只淡淡应了一句:
“京师物价本就贵。
会馆那边是对同乡格外照顾,外头自然不会便宜。”
三间民汤相邻,木墙隔音有限,说话声略高便能彼此听见。
进了汤间,便见木桶早已放好热水,炭炉温着,空气中混着水汽与淡淡的松木香。
墙边整齐放着干布巾与猪胰皂,都是干净的。
三人脱下外衣挂在竹架上,暖气扑面而来,整个人像被蒸化了一般。
王和信一边脱衣一边笑嘀咕:“这汤池贵归贵,今天非得洗个痛快才行,不能让银子白花了。”
“就是啊!”
林远在隔壁应了一声。
林向安则从容说道:“洗完记得留点时间,把换下来的衣物也顺手洗一洗,省得回去洗。”
会馆有专门的下人收费洗衣物,不过贴身衣物还是得自己洗。
冬天热水本就稀少,这里现成的热水,倒能省些事。
“知道啦!”
林远笑着回话,又道:“你的衣服,我来洗!”
说着人已探头出了隔间,赤着膀子奔到林向安这边,准备接他的脏衣裳。
屋中热气蒸腾,几人说说笑笑,洗去满身风尘寒意,竟有几分久违的轻松畅快。
时间差不多了,三人便陆续起身。
用热布巾将湿轻轻裹起,先把里衣穿好,随后走到外间的休息房歇息片刻。
屋里烧着烘笼,热气腾腾,坐上片刻便觉暖意直透脊背,头也渐渐被烘得干爽。
伙计在一旁贴心提醒:“客官,澡后不要急着喝热茶,得静坐一炷香,等身子适应了再饮水。”
林向安三人便照做,一边烘头,一边安静坐着歇气。
大概泡完热水澡,全身都舒坦了,神情颇为放松。
直到戌正时分,三人才从汤池出来。
屋里暖气熏得人满面通红,出门前,却又立刻裹紧了衣襟,把毡帽、狗皮衾穿戴好,不敢大意。
夜色更浓,街上已少有行人,偶有风起,寒意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