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夏疫记
入夏的寿春总裹着层化不开的湿热。
南淝河的水汽顺着河道漫进沿岸村落,晨雾里能拧出潮气,日头一晒又成滚烫的蒸笼,连田埂上的狗都蜷在树荫下吐舌头,只偶尔抬眼瞥瞥路上稀稀拉拉的行人——往年这时该是农忙最盛的时候,如今却连村口的老槐树下都见不着下棋的老汉,只有几只乌鸦落在光秃秃的枝桠上,叫得人心头紧。
秦斩是在巡营时听见的风声。
他刚查完城西卫所的军备,正翻身上马,就见个穿粗布短打的后生跌跌撞撞跑过来,膝盖上的泥蹭到了甲胄,张嘴时带着哭腔:“侯爷!
求您救救我们村!
俺娘昨天还好好的,今早就烧得说胡话,吐得只剩口气了!”
后生是十里外张村的,叫张二柱。
秦斩扶住他的胳膊,指腹触到对方滚烫的皮肤,眉头瞬间拧起。
他去年刚领了寿春侯的爵位,镇守这片江淮之地,深知夏日常有瘴气滋生,可从未听说过这般烈性的病症。
“除了你娘,村里还有多少人这样?”
他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铁,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那不是要杀人,是要压下心底翻涌的不安。
“十几个了!”
张二柱的眼泪砸在地上,混着泥成了黑团,“李伯家的小孙孙,昨儿还跟俺家娃子掏鸟窝,今早就没气了!
俺们想往城里送,可村口的兵不让过,说怕把病带进来……侯爷,俺们不是要闯城,俺们是想求个大夫啊!”
秦斩没再多问,翻身上马时对亲卫统领赵武说:“传我命令,立刻封锁张村及周边五村,不准任何人进出。
另,让文书拟告示,召寿春境内所有医者,三日内到侯府集合,有违抗者,以通敌论处。”
赵武愣了愣,勒住马缰:“侯爷,封锁村落容易,可召医者……眼下城里的大夫本就少,要是他们怕染病不来怎么办?”
“不来?”
秦斩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村落,炊烟稀稀拉拉,像是随时会断,“告诉他们,来了的,每人每日赏半石米,若能研制出药方,赏百两白银,封九品医官。
不来的,我秦斩不杀他,但他看着百姓死在眼前,往后也别再拿行医的招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