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暴雨如注,狂风呼啸撕扯着山林。
沈砚伏在马背上,奋力驱策着胯下早已疲惫不堪的坐骑,在崎岖山道上艰难前行。
雨水冰冷,浸透他沉重的玄甲,仿佛要将骨髓也一同冻结。
他脸上覆盖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雨水汇成细流,沿着面具冷硬的棱角蜿蜒流下,如同无声的泪痕。
闪电撕裂浓墨般的天空,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面具上凝固的暗色血渍——那是他自己的血,在不久前一场惨烈的突围战中,一柄燃烧着烈火的敌刃,裹挟着死亡的风声,狠狠掠过他的右颊。
那痛楚至今仍如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彻底破碎的容颜与前途。
他本是儒生,如今却成了武夫,脸上这狰狞的面具,既是遮羞的屏障,更是命运烙下的耻辱印记。
他不再属于书斋墨香,不再属于丹青妙笔,甚至不再属于那张被毁弃的脸庞。
战马突然出一声惊恐的长嘶,前蹄猛地踏空。
沈砚猝不及防,身体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了出去,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坠向深不可测的幽暗山涧。
冰冷的空气急掠过耳畔,死亡的阴影瞬间攫住了他。
意识模糊之际,他仿佛坠入一个奇异、柔软的梦境——无数色彩斑斓的蝶翼轻柔地托住了他下坠的身体,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暖意。
他彻底昏厥过去,坠入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沈砚被脸上奇异而温暖的触感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倒吸一口凉气。
一张女子的脸近在咫尺,正俯身专注地看着他脸上的青铜面具。
她的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轻轻触碰着冰冷的青铜边缘。
见他醒来,那女子如同受惊的小鹿,瞬间缩回手,轻盈地向后飘开数尺。
沈砚挣扎着想坐起,浑身的剧痛却让他闷哼一声。
“别动。”
她的声音清澈得如同山涧泠泠的泉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沈砚这才得以看清周遭,也看清了她。
这是一个被陡峭山壁环抱的幽谷,恍若遗世独立的仙境。
谷中草木丰茂,奇花异卉竞相绽放,空气里弥漫着浓郁而奇异的甜香。
最为奇绝的是,无数色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间、在半空中翩然飞舞,流光溢彩,翅膀扇动间洒下点点细碎晶莹的光尘,将整个山谷映照得如梦似幻。
而那女子,就俏生生地立在这流动的光影中央。
她身着一件奇异衣裙,薄如蝉翼,流淌着难以形容的变幻色彩,仿佛是将漫天晚霞和无数蝶翅的光泽揉碎织就。
她的面容纯净得不染丝毫尘世烟火,双眸清澈如初春解冻的溪水,带着一种未经世事的懵懂与好奇。
“你……是谁?”
沈砚的声音因疼痛和惊异而沙哑,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显得沉闷而怪异,“这是何处?”
女子微微歪着头,认真地看着他脸上冰冷的面具,眼中是全然的困惑:“‘谁’?‘何处’?”
她似乎无法理解这两个词的确切含义,只是指了指自己,“绮罗。”
又指了指四周飞舞的蝶群,脸上漾开一个纯真无邪的笑容,“家。”
沈砚心中了然,这名叫绮罗的女子,恐怕是自幼便生长于此绝谷,从未与外界接触,言语不通,更不谙世事。
他环顾这蝶舞翩跹的奇异山谷,再看看绮罗身上那件非丝非绢、流光溢彩的衣裳,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脑海——这绝非寻常之地,眼前这女子,也绝非尘世凡人。
他强撑着坐直身体,忍着剧痛,拱手为礼:“在下沈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沈…砚?”
绮罗费力地模仿着这两个陌生的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