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卫少陵宿于宫中专为画师辟出的小院陋室。
窗外风声呜咽,如泣如诉。
他心神不宁,白日那诡异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
辗转至三更,方有朦胧睡意。
迷蒙间,忽觉一股冷香幽幽袭来,沁入骨髓。
卫少陵猛地睁眼,赫然见床前站着一人,正是白日寒潭边的白衣女子!
室内无灯,她却通身笼罩着一层惨淡的月华,面容比白日所见更加清晰,也更无生气。
“先生……”
女子开口,声音飘渺如风过寒潭,“妾名苏挽霓,生前乃棠梨宫乐伎。”
她缓缓抬起双手,摊开掌心。
卫少陵定睛看去,只觉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那十根本应玉笋般的纤指,指尖竟布满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旧伤!
伤口边缘凝结着紫黑色的血痂,仿佛被无数利齿啃噬过。
“此伤,拜赵总管所赐。”
苏挽霓的声音浸透刻骨怨毒,“他得一古谱《血琵琶引》,曲调诡谲,需以十指精血饲琴,方能奏出摄魂魔音,媚惑君心。
妾日夜苦练,十指磨穿,血染琴弦……总管却嫌不够!
他……”
她声音陡然凄厉,“他竟命人以银针蘸取鸩毒,刺入妾指骨缝隙!
道是以毒淬炼,可令琴音更添蚀骨销魂之力!”
卫少陵听得毛骨悚然,仿佛看见那银针闪着寒芒,一次次刺入女子指骨,毒液如冰蛇钻入骨髓。
“鸩毒入骨,痛彻心扉。
妾不堪其苦,趁夜投此寒潭自尽。”
苏挽霓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妾身虽死,怨念不散,附于那把吸尽妾身精血的古琵琶上!
此琵琶已成凶煞妖物,凡触其弦者,必被吸食精血魂魄!
赵总管……他早已暗中将此琵琶献于新得宠的丽妃!”
卫少陵浑身冰凉,颤声问:“姑娘托梦于我,意欲何为?”
苏挽霓血泪涟涟,忽指向陋室墙角。
卫少陵循指望去,白日所用画笔、朱砂赫然悬于半空!
她声音幽冷如九泉寒风:“先生乃丹青圣手,笔通阴阳!
求先生……以心头热血调和朱砂,为妾画一双‘点睛之笔’!
将此怨毒真相,绘于琵琶之上!
唯有如此,方能唤醒琵琶凶灵,令那恶贼自食其果,亦令那妖妃现形!”
言罢,她身影倏忽化作一缕白烟,融入窗外冷月清辉,只余那凄厉哀求在斗室中回荡:“求先生……为挽霓伸冤!”
卫少陵大叫一声,自噩梦中惊坐而起,冷汗浸透重衣,心口剧痛如绞。
他喘息着摸向心口,指尖竟真沾染了一丝温热的黏腻!
低头一看,素白中衣心口处,赫然洇开一点刺目猩红!
窗外残月西沉,冷光如霜。
墙角案上,那管画笔与盛着朱砂的小碟,正幽幽反射着微光。
数日后,棠梨宫深处一座新修缮的华丽偏殿内,灯火通明,暖香袭人。
新晋得宠的丽妃云鬓高绾,斜倚锦榻,怀中抱着一把形制古雅、色泽暗沉如凝血的老琵琶。
她伸出染着蔻丹的纤指,得意地拂过琴弦,正欲向座下心腹太监总管赵慎思炫耀新学之曲。
赵慎思年约五十,面皮白净无须,眼袋浮肿下垂,眼神却如淬毒之针,此刻正堆起谄媚笑容:“娘娘天姿国色,再配上这前朝古物,弹一曲《汉宫秋月》,定叫陛下……”
话音未落,丽妃指尖刚触到那冰冷琴弦,异变陡生!
嗡——!
一声沉闷怪响,如同地底恶兽的低吼!
那琵琶上七根原本黯淡的丝弦,骤然间变得殷红刺目,仿佛吸饱了鲜血!
更骇人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