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丝密布,那血色人面愈狰狞狂暴,几乎要挣脱石枰的束缚!
鬼谷子面色依旧枯黄,呼吸却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丝,指下冰蓝幽光流转,竭力封堵着那血焰滔天的反扑。
不知缠斗了多久。
张仪猛地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聚集全部心神,指尖血芒暴涨,对着枰心天元之位,狠狠戳下!
那血色人面瞬间膨胀、咆哮,张开血盆大口,欲将整个冰蓝领域吞噬!
就在血口即将合拢的刹那,鬼谷子枯指如电,后先至,在血色人面眉心处,轻轻一捺!
没有声响。
那狂暴的血色人面骤然僵住!
所有翻腾的血气、嘶吼的怨念,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攥紧、捏碎!
化作一缕缕猩红的烟絮,袅袅消散。
石枰之上,只余下那冰蓝色的面孔,依旧冷漠地悬浮着,以及张仪指尖那点黯淡下去、最终熄灭的红芒。
张仪如遭重击,浑身剧震,“哇”
地喷出一口黑血,萎顿在地,面如金纸,气若游丝。
鬼谷子缓缓收回手指,指尖幽蓝光芒敛去。
他看着石枰上残留的冰蓝面孔渐渐消散,又看看地上气息奄奄的张仪,眼中那抹狂热早已褪尽,唯余一片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悲悯。
“此道,乃绝道。”
他声音沙哑,仿佛瞬间苍老了百年,“心若为刃,刃刃反噬己身。
你…下山去吧。”
张仪挣扎着爬起,对着鬼谷子重重叩了三个响头,额角磕在冰冷的石地上,鲜血淋漓。
他眼中那焚城的恨火并未熄灭,却已淬炼得如同万年玄冰,深藏于平静之下。
他拖着残躯,头也不回地没入洞外未散的浓雾之中。
洞内,复归死寂。
鬼谷子独坐石枰前,枯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才张仪点下血印的星位。
那一点猩红的印记,竟如烙印般留在了石面上,散着微弱却顽固的怨毒气息。
他凝视着那点红痕,又看看自己方才捺下终结一击的指尖。
“人心为棋…终是…太毒…”
一声悠长的、仿佛来自幽冥深处的叹息,在空寂的鬼谷中回荡。
洞壁上那些幽蓝的符号,光芒急剧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黯淡下去,如同无数只闭上的鬼眼。
异史氏曰:“鬼谷之术,洞彻幽微,以人心为弈,执七情为子!
其智近妖,其道通神。
然观张仪血指落枰,化怨毒为锋镝,鬼谷冰指镇魂,凝悲悯为囚笼,此非弈技,实乃心魔相噬!
术至极处,已非人驭术,乃术驭人,如握双刃之锋,未伤人而先自伤。
鬼谷一声‘太毒’之叹,非仅叹张仪,亦自叹也!
彼张仪携恨而去,纵能搅动风云,倾覆城邦,然其心已成修罗战场,永无宁日。
呜呼!
智可谋国,难谋己心;术可弄权,难敌天谴。
鬼谷绝学,终成绝响,岂非天道昭昭,不容此过于通幽之智欤?后世慕权谋者,当引镜自照,慎之!
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