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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让陈砚之心底寒的,是这老叟的一双眼睛。
浑浊,灰白,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翳,几乎看不到瞳孔,却又在浑浊深处,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暗红光芒。
那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却带着一种非人的、洞穿一切的冰冷感。
老叟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极其僵硬、如同面具般的笑容,脸上的皱纹堆叠出更深的沟壑。
他没有看陈砚之,那灰白的、近乎盲目的眼睛,似乎穿透了他,望向虚无。
“迷途的客人啊,”
老叟的声音嘶哑,语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吟唱般的韵律,“此乃……乌有之乡。”
乌有之乡?陈砚之心头剧震。
“既入此乡,便是缘分。”
老叟慢慢抬起枯瘦如柴、布满褐色斑点的手,指向巨树旁不远处。
那里,靠近几块巨大的、布满青苔的圆石,赫然摆着几个粗陶酒坛,坛口用红泥封着,坛身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桃花瓣。
旁边还散落着几只同样粗糙的陶碗。
“饮下这碗桃花酒,”
老叟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蛊惑,又透着一丝冰冷的漠然,“前尘往事,名姓身份……便都忘了吧。
此间岁月悠长,桃花常开,无悲无喜,无生无死……岂不快活?”
他那张僵硬的笑脸转向陈砚之,灰白的眼珠似乎“看”
了过来,浑浊深处那点暗红幽芒一闪而逝。
忘掉名字?忘掉身份?陈砚之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跟陷入松软粘腻的桃花泥中。
眼前这诡异的桃林,流血的巨树,还有这行迹鬼魅的老叟……一切都透着浓重的不祥!
那所谓的“桃花酒”
,他敢喝吗?
“老丈……”
陈砚之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学生……学生只是遭了风浪,无意闯入宝地。
不知……不知此间可有出路?学生家中尚有高堂妻小,实在不敢在此久留,还望老丈指点迷津!”
“出路?”
老叟喉咙里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如同破风箱抽气般的嗬嗬声响,像是在笑。
“乌有之乡,何来出路?入此乡者,皆为有缘。
尘世碌碌,苦海无边,何必执着?”
他缓缓摇头,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变,僵硬得如同石刻。
“喝了酒,忘了它,便得自在。”
说话间,老叟已自顾自地走到那酒坛旁,动作迟缓却异常熟练地拍开一个酒坛的泥封。
一股极其浓郁的、混合着桃花甜香与浓烈酒气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比谷中的花香更霸道,更醉人,几乎让人闻之即醉。
他拿起一只陶碗,舀了满满一碗深红色的酒液。
那酒液粘稠,色泽暗沉,在暧昧的光线下,竟隐隐泛着一种诡异的、油亮的光泽。
老叟端着那碗深红的酒,如同端着一碗凝固的血,一步步向陈砚之走来。
那僵硬的笑容,灰白无神的眼睛,在漫天飘落的血红色花瓣背景下,显得无比阴森。
“来,喝下它。”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和,“一醉解千愁,忘了……便好了。”
陈砚之瞳孔骤缩!
这酒绝不能喝!
他几乎能嗅到那酒香深处,一丝被掩盖的、若有若无的腐朽气息!
他猛地再次后退,脚下却是一滑,踩在厚厚软烂的花瓣泥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手慌乱地向后撑去,无意中触碰到腰间一个硬物——是他贴身藏着以备不时之需的锋利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