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闷哼一声,身形微晃。
眼前景物瞬间扭曲、旋转。
石屋、残破的屋顶、闪烁的丹炉……一切都在飞褪色、模糊。
一股无法抗拒的眩晕感攫住了他的神魂。
再定睛时,哪里还有什么断崖石屋?
眼前是一条喧嚣的长街。
青石板路湿漉漉的,刚下过雨,映着两旁店铺檐下红灯笼的光。
人声鼎沸,脂粉香气混杂着酒气、食物的油腻气息扑面而来。
丝竹管弦靡靡之音从旁边一座灯火通明的绣楼里飘出,夹杂着男女的调笑。
空气温暖、潮湿,带着尘世的烟火与欲望,粘稠得几乎将他溺毙。
玄真子低头,现自己穿着一件半旧的青布长衫,手里提着一盏画着拙劣山水的灯笼。
脚下,是一双沾了泥点的布鞋。
他茫然四顾,一种深沉的、刻骨铭心的疲惫和迷惘从心底升起,仿佛跋涉了千山万水,却不知为何而来。
“阿真!
傻愣着作甚?快走啊!
柳姑娘的曲子要开场了!”
一个带着酒气的、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只温热的手掌拍在他肩膀上,力道不轻。
玄真子下意识地转头,看到一个面色微醺、穿着绸缎袍子的青年,正笑嘻嘻地拉着他往那绣楼里走。
青年脸上泛着红晕,眼神迷离,那是……那是几十年前早已病故的故友周生?他怎么会在这里?
“周……生?”
玄真子喉咙干涩,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可不是我嘛!
快走快走,晚了没好位置了!”
周生不由分说,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那喧闹的绣楼里拖。
门内,暖香扑面,笑语喧哗,红男绿女穿梭,觥筹交错。
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触手可及。
就在他一只脚踏入门槛的瞬间,绣楼二楼的雕花栏杆旁,一个凭栏远眺的窈窕身影,恰好转过身来。
那女子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衫子,眉眼温婉如画,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目光盈盈,正穿过喧闹的人群,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里,有嗔,有怨,有等待,还有一丝……他曾在无数个清冷山夜中试图忘却的、能融化寒冰的暖意。
柳烟儿!
那个曾在他下山游历、道心初萌时,在江南烟雨里有过一段尘缘,最终被他亲手埋葬在记忆最深处的女子!
她的面容清晰无比,连眼角那颗小小的、他曾用指尖轻轻抚摸过的泪痣都分毫毕现。
时间在她身上仿佛凝固了,依旧是当年分别时的模样。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甜蜜与刺痛的洪流,猛地冲垮了玄真子苦苦维系了数十年的心防!
“烟……儿?”
他失声低唤,声音沙哑颤抖,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软弱和眷恋。
手中那盏画着山水的灯笼,“啪嗒”
一声掉落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烛火瞬间熄灭。
他忘了青峰观,忘了丹炉,忘了头顶悬着的九霄雷劫!
眼中只剩下那凭栏而望的绿衫女子,耳中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尘封数十载的情思,如同挣脱了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瞬间将他吞没。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步,只想离那身影更近些,只想……
就在此刻!
“铮——!”
一声清越无比、穿金裂石的剑鸣,如同九天凤唳,骤然在他神魂最深处炸响!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道胎本源!
这声剑鸣,冰冷、决绝、带着斩断一切迷障的凛冽锋芒,瞬间刺穿了那温柔乡的幻境!
玄真子如遭雷击,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