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传出震耳欲聋的、单调重复的敲击声、粘合声,还有无数亡魂痛苦的呻吟汇聚成的低沉嗡鸣。
洞口旁,摆着一张巨大的黑石桌案,后面坐着一个体型异常肥硕、几乎撑破身上那件华贵绸缎(在阴间显得格外诡异)袍子的鬼。
他脸上堆着肉褶,眼睛被挤成两条细缝,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旁边立着个瘦高的师爷模样的鬼,拿着账本和笔,一脸刻薄。
几个凶神恶煞、手持粗大黑狗毛鞭的鬼打手在石桌前来回踱步。
“钱老板!
钱老板!
给您带新劳力来了!
青州府来的老农,陈阿四!
生前种地的,一把子好力气!”
赵六点头哈腰,满脸堆笑地凑到石桌前。
那肥硕的钱老板眼皮都没抬,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带着硫磺味的浊气:“力气?哼,来这儿的谁没力气?老子要的是手快!
是魂力足!
能扛得住‘聚阴阵’的吸力!
懂不懂规矩?”
他伸出胡萝卜般粗短、戴着好几个惨白大戒指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上一块血红色的石板,“‘卖身契’,懂吗?先签三年!
包吃(浊魂汤)包住(化阴布通铺)!
每日工钱,视产量而定!
底薪嘛…哼哼,一个时辰,半枚阴元!”
一个时辰半枚阴元?我心头一凉。
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停干,也就六枚。
三百枚托梦费,得不吃不喝干五十天!
这还不算“视产量而定”
的克扣!
“钱老板…这…这工钱…”
我嗫嚅着想争取一下。
“嫌少?”
钱老板细缝般的眼睛猛地睁开,射出两道冰冷凶戾的光,“滚!
外面排队的穷鬼多的是!
赵六,你这掮客怎么当的?带来个不识抬举的棒槌?”
赵六吓得一哆嗦,赶紧拽我:“陈老哥!
别犯傻!
这价钱已经是良心价了!
‘聚宝盆’可是大作坊!
稳定!
外面那些零工,累死累活一天也未必挣到三枚!
签了签了!
先干着,攒点本钱,以后路子宽!”
看着钱老板那不耐烦的肥脸,看着洞口排着的长龙,看着那些鬼打手手中闪着电光的鞭子,再想想那三百枚阴元,还有灶台下的田契…我咬了咬牙,颤抖着伸出手指,按在那块冰冷的血色石板上。
一股尖锐的刺痛瞬间从指尖蔓延至整个魂体,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扎了进来。
石板上血光一闪,浮现出几个扭曲的鬼文,随即隐没。
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魂体似乎被一层无形的枷锁束缚住了,与这阴森的洞窟产生了某种恶毒的联系。
“成了!
带进去!
丙字七十三号工位!”
钱老板挥挥手,像赶苍蝇。
一个鬼打手粗暴地推了我一把:“快走!
磨蹭什么!”
我踉跄着,被推搡着,走进了“聚宝盆坊”
那幽深、喧嚣、散着绝望气息的洞口。
洞窟内空间巨大得乎想象,仿佛掏空了一座山腹。
惨绿和惨白交错的磷火在洞顶和四壁飘荡,投下幢幢鬼影。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合着浓烈的劣质香烛味、胶水味、硫磺味以及一种魂力过度消耗产生的、类似臭氧的刺鼻气息。
震耳欲聋的噪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无数单调的敲打声、粘合声、切割声、还有监工尖利的呵斥、鞭子抽在魂体上的爆响、亡魂压抑的痛呼和绝望的呻吟……汇成一股令人疯狂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