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清瘦的老道——玄真子,正闭目打坐。
听完陈子修颠三倒四的叙述,老道睁开眼,目光锐利如电,直刺陈子修眼底深处,仿佛要洞穿他魂魄里最幽暗的角落。
他长叹一声:“冤孽!
栖云小筑?七年前,那确有一桩命案。
一外乡女子,名唤玉娘,被一薄情书生始乱终弃,于新婚前夕,在那宅中悬梁自尽。
颈骨断裂,死状极惨。”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子修一眼,“那书生,名唤陈子修。”
陈子修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一些破碎而模糊的片段,猛地刺入脑海:摇曳的红烛,女子凄绝的泪眼,还有…颈骨断裂时那令人魂飞魄散的脆响!
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玄真子神色凝重,从怀中取出几枚朱砂画就的符箓,塞入他怀中:“冤魂执念已成气候,寻常法力难渡。
今夜子时,贫道与你同去。
切记,若她现身,你需问她一句:‘当年白杨镇外,那荷包上的鸳鸯,可还认得针脚?’此乃唯一一线生机!”
夜色如墨,再次吞噬栖云小筑。
玄真子手持拂尘,陈子修瑟缩其后,怀中符箓隐隐烫。
推开那扇朽门,玉娘已立在庭院中央。
月光下,她一身如血嫁衣,长披散,颈间那道深紫色的勒痕狰狞扭曲,衬得那张脸惨白如纸,双眸是两潭深不见底、燃烧着怨毒的黑火。
阴风卷起地上枯叶,打着旋儿,出呜咽般的声响。
“陈郎,”
玉娘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刮过骨头,冰冷刺骨,“你竟还敢回来?”
她缓缓抬起枯瘦的手,指甲乌黑尖长,直指陈子修,一股无形的巨力扼住他的喉咙,将他凭空提起!
陈子修双脚离地,喉骨咯咯作响,眼前黑。
千钧一之际,玄真子一声厉喝,拂尘挥出,一道清光如鞭抽去,堪堪击在玉娘腕上!
陈子修重重摔落在地,呛咳不止。
他强忍窒息后的眩晕,嘶声喊出那句关乎生死的话:“玉…玉娘!
当年白杨镇外,那荷包上的鸳鸯…可还认得针脚?”
玉娘身形剧震!
那双燃烧着怨毒火焰的黑眸,骤然凝固。
狰狞扭曲的面容上,竟裂开一丝茫然,如同坚冰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炭。
她抬起颤抖的手,下意识抚向腰间——那里,一个褪色白、针脚细密的鸳鸯荷包若隐若现。
滔天的怨毒与杀意,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骤然停滞、碎裂。
“针脚…”
她喃喃着,那声音褪去了戾气,只剩下无尽的空洞与悲凉,“那是我…一针一线…为你绣的…”
她的眼神彻底涣散开,仿佛穿透了眼前可憎的书生,望向了某个遥远而温暖的午后,“你说…鸳鸯交颈,永世不分…”
“玉娘!”
陈子修涕泪横流,悔恨如毒蛇噬心,他跪爬向前,对着那身刺目的红嫁衣重重叩头,额头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砰砰作响,“是我负你!
是我猪狗不如!
是我害你含恨九泉!
我该死!
我该死啊!”
每一记叩都伴随着血泪的嘶喊,在死寂的庭院里回荡。
玉娘怔怔地看着脚下狼狈忏悔的书生,那身象征喜庆与绝望的红嫁衣在夜风中簌簌抖动。
良久,一滴浑浊如血泪的液体,竟缓缓滑过她惨白冰冷的脸颊。
她抬起头,望向玄真子,眼中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与哀伤:“道长…我心已碎,魂无所依…太累了…带我走吧…”
玄真子神情肃穆,颔道:“尘归尘,土归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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