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噼啪”
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女子缓缓转回脸,看向脸色煞白的陈砚。
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起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叹息。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一种穿透岁月而来的、深不见底的寂寥。
“先生不必惊慌。”
她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像冰锥一样刺入陈砚的耳膜,“奴家苏婉,非是生人。
在此巷中,不过是在等一件……未做完的嫁衣罢了。”
“苏婉”
……“未做完的嫁衣”
……
这两个词像两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陈砚记忆深处尘封的锁眼!
十年前,他初来此地,曾听巷口卖馄饨的阿婆摇头叹息,说起过这“云裳记”
的旧事。
据说铺子里有位姓苏的女裁缝,手艺绝顶,性子却刚烈。
被一个进城来抢地盘、凶神恶煞的军阀头子看中,强掳了去。
那女子宁死不从,竟在某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一头扎进了后院那口深不见底的古井里……而那件据说绣了整整一年、预备作自己嫁衣的红绸缎面旗袍,连同她未完的人生,都永远地留在了井底。
寒意从陈砚的尾椎骨一路蔓延到头顶,四肢百骸都僵硬了。
眼前这素白的身影,竟是十年前那缕不肯散去的芳魂!
她徘徊于此,不入轮回,只为那件未能完成的嫁衣?
“苏……苏姑娘……”
陈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恐惧依旧盘踞心头,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酸楚。
他看着眼前这清秀苍白、毫无血色的女子,想象着她生前穿针引线、巧笑倩兮的模样,再想到那口冰冷的深井……胸腔里像堵了一块浸透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闷。
那未完成的嫁衣,是她对尘世最后、也是最深的执念吗?
“那件嫁衣……”
陈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可还有……图样留存?”
苏婉静静地望着他,深黑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微微闪动了一下,像投入古井的石子漾开的一圈涟漪,很快又归于沉寂。
她微微侧过身,素白的手指遥遥指向后院的方向,指尖在昏黄的灯光下近乎透明。
“后院……井边……有棵老梅树……”
她的声音缥缈如烟,“树下……三尺……旧木匣……”
话音未落,门外一阵狂风猛地撞在门板上,出“哐当”
一声巨响!
煤油灯的火苗剧烈地摇曳起来,光影在墙壁上疯狂跳动。
再定睛看时,桌边已空空如也。
那抹素白的身影,连同那柄秋香色的油纸伞,如同被风吹散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丝清冷的雨气和陈砚心头巨大的空茫。
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艰难地拨开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清辉,落在后院那口覆满青苔、幽深如墨的古井上。
陈砚提着盏昏黄的风灯,站在井边。
灯影摇曳,映着井口湿滑的石沿,和旁边那株虬枝盘错的老梅树。
夜风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出呜呜的低咽,像是妇人的哭泣。
他想起苏婉那冰凉的手指,那毫无生气的眼眸,心头一阵紧缩。
他放下风灯,拿起靠在墙角的铁锹。
冰冷的木柄入手,寒意直透掌心。
他深吸一口带着土腥和苔藓气息的潮湿空气,走到老梅树下,依着苏婉所指的位置,开始挖掘。
泥土湿冷粘腻,每一锹下去都带着沉重的阻力。
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