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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正清做了个怪梦,梦里无数只枯瘦如柴的手从地下伸出,死死抓着他的脚踝往下拖,冰冷的泥水瞬间淹没了口鼻。
他惊喘着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寝衣,心口狂跳不止。
黑暗中,他摸索着想去倒杯茶压惊。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瓷壶的刹那,一股无法抗拒的、带着浓重水腥气和地下泥土腥冷的阴风,猛地灌满了整个房间!
桌上的烛火“噗”
地熄灭,陷入彻底的黑暗。
贾正清只觉脚踝一紧,像是被冰冷的铁钳死死箍住,那触感坚硬、粗糙,绝非人手!
一股巨大的、不容反抗的力量猛地将他从床上拽了下来,拖死狗般拖过冰冷的地板。
“救——”
他刚张开嘴想呼救,一股带着淤泥腐朽气息的冷风猛地灌入他的喉咙,堵得他眼前黑,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他被拖拽着,身体在门槛、台阶上剧烈地磕碰,骨头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周遭的景象在绝对的黑暗中疯狂地扭曲、倒退,他感觉自己不是在自家宅院里被拖行,而是被硬生生拖入了一条冰冷、粘稠、没有尽头的黄泉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永恒的一瞬,那股拖拽的力量骤然消失。
贾正清像一摊烂泥般被掼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浑身剧痛,骨头像散了架。
他艰难地撑起眼皮。
眼前,是一间巨大、空旷、死寂无声的殿堂。
殿内光线昏黄摇曳,全赖两侧墙壁上插着的几支巨大的白蜡烛,烛泪堆叠如小丘,烛火幽绿,跳跃着一种不祥的光芒。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陈年香灰、潮湿朽木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的腥甜气息。
殿堂深处,一座高逾丈余的神像端坐于巨大的神龛之中,身披描金绘彩的官袍,头戴冠冕,正是此地城隍!
神像的面孔在幽绿烛光下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竟是两枚冰冷、毫无生气的青色石头镶嵌而成,此刻,那石眼竟似微微转动,带着漠然的神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蝼蚁般的贾正清!
神像下方,一张巨大的乌木公案后,坐着一个身形魁梧的“人”
。
他身着猩红如血的判官袍,头戴獬豸冠,脸色却是一种死人才有的靛青。
他手中握着一支粗如儿臂、饱蘸浓墨的判官笔,笔尖悬在一册摊开的、巨大无比的账簿上。
那账簿纸张枯黄,边缘破碎,仿佛存在了千万年。
贾正清魂飞魄散,牙齿咯咯作响,一股热流顺着裤管淌下,腥臊弥漫。
他认出来了,这地方,这气息,分明就是城外那座香火凋零、早已破败不堪的城隍庙!
可白日里那颓垣断壁、蛛网尘封的景象,与眼前这阴森威严、仿佛活过来的殿堂,根本是阴阳两重天!
“威——武——”
死寂中,两排模糊扭曲的、如同烟雾凝聚而成的鬼影,骤然在殿堂两侧显现,出低沉、拖沓、毫无人气的声音,如同千百人在地底齐声呻吟。
那青面判官猛地抬起眼皮!
他的眼珠竟是两团燃烧的惨绿鬼火!
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瘫软的贾正清。
他张开嘴,出的声音不是从喉咙传出,而是直接在贾正清的灵魂深处炸响,带着黄泉九幽的森森寒气:
“下跪何人?!”
贾正清抖得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地报出官职:“本……本官……不,小人……钱塘县令贾……贾正清……”
“所犯何罪?!”
判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殿堂,震得两侧幽绿的烛火疯狂摇曳,墙壁上巨大的影子张牙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