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华台畔说盟辞
咸阳宫的铜钟在暮色里敲过第七响时,商鞅手里的竹简仍悬在案上。
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在刻着“法”
字的屏风上,像一柄凝住的剑。
殿外传来熟悉的靴声,不用抬头,他便知是张仪——那脚步声里带着纵横家特有的轻快,与满朝武将的沉缓截然不同。
“商君还在看楚人的密报?”
张仪推门而入,手里捏着片刚摘下的梧桐叶,叶片上还沾着咸阳城初秋的露气。
他将叶子放在案上,目光扫过竹简上“楚赵燕三使秘会陈城”
的字迹,指尖轻轻叩了叩,“看来昭雎这老狐狸,是真要把合纵的旗子再竖起来了。”
商鞅终于放下竹简,指节因长时间握持而泛白。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宫外渐次亮起的灯火,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河西之战后,六国本就心有余悸,如今楚怀王一继位,便想借着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势头,再搏一次。
若楚、赵、燕真能连成一线,秦国东出的路,又要被堵上三年。”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飘过,张仪走到商鞅身边,忽然笑了:“商君怕的,从来不是六国的兵戈,是他们拧成一股绳的心思。
可这六国,就像一堆碎玉,看着光鲜,碰一下就会散——关键是看谁去碰,怎么碰。”
商鞅转头看他,烛火映在张仪眼底,亮得惊人。
他知道这位刚入秦不久的客卿,肚子里藏着比纵横捭阖更厉害的东西。
“你有主意?”
“楚。”
张仪只吐了一个字,却掷地有声,“六国之中,楚地最广,兵最多,也最贪。
昭雎劝楚王合纵,无非是说‘合纵能保江汉’;可若我们能让楚王觉得,‘连秦能得天下’,你说他会选哪条路?”
商鞅的眉峰动了动。
他推行变法十余年,深知人性中的欲望远比盟约更可靠。
“你想亲自去楚国?”
“非我不可。”
张仪颔,将案上的梧桐叶翻过来,用指尖在叶面上画了一道线,“商君只需在河西放缓驻军,再让蒙恬将军把边境的粮道让开半条——给楚人的‘甜头’,要先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