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阴城外的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一块巨大的幕布,将天地间的一切都罩在其中。
深秋的寒意顺着衣甲的缝隙往里钻,浸得人骨头凉,连战马的鼻息都带着白汽,在寂静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雾团。
蒙武勒住马缰,枣红色的战马打了个响鼻,前蹄在冻土上轻轻刨了两下。
他喉间压着一声低喝,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三百轻骑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的洪流,瞬间收住马蹄。
铁甲与铁甲碰撞的轻响、兵刃与鞍具摩擦的微声,在这死寂的旷野里格外清晰,像一串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少将军,前面就是魏军粮道的最后一处哨卡。”
副将赵贲催马凑近,声音压得像风中飘来的细沙,他枯瘦的手指指向远处影影绰绰的营寨轮廓。
那里插着魏国旗帜,黑色的“魏”
字在微弱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几堆篝火在寨墙后明明灭灭,火光将巡逻士兵的剪影投在夯土墙上,忽长忽短,如同鬼魅般晃动。
蒙恬年轻的脸上沾着连日行军的尘土,额角还有一道未愈的伤疤,是前日侦察时被流矢擦伤的。
但他的眼神却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寒星,映着远处的火光,闪烁着兴奋与坚毅。
他按了按腰间的佩剑,剑柄上的缠绳被汗水浸得有些潮,声音压得极沉,几乎要埋进风声里:“父帅的计策,成败就在今夜了。”
蒙武侧头看了儿子一眼,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一缕,照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这孩子自十五岁从军,跟着自己在战场上滚了三年,早已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眉宇间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他伸出手,粗糙的掌心拍了拍蒙恬的肩甲,甲片碰撞出沉闷的响声:“记住,战决,只烧粮车,不恋战。
放火箭为号,王翦将军在左近接应,莫要贪功冒进。”
“诺!”
蒙恬挺直脊背,右手按在胸前甲胄上,出一声短促而有力的回应。
三百轻骑再次动了,像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他们借着田埂的掩护,马蹄裹着麻布,踏在收割后的田垄上,只出轻微的沙沙声。
蒙恬一马当先,胯下的黑马是从匈奴部落缴获的良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