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仓风警
渭水初涨的三月,陇西郡农官李信踩着泥泞的田埂,指尖拂过刚冒芽的粟苗,眉头却锁得更紧。
往年此时,田埂边该是潮润却不积水,可今年冬雪融得晚,春雨又连下了半月,脚下的泥土攥在手里能挤出清水,粟苗的根须在湿土里泛着淡淡的褐锈色。
“农正,再这么涝下去,苗怕是要烂根了。”
身后的小吏赵括捧着木牍,笔尖悬在“农田长势”
一栏上,迟迟不敢落下。
李信蹲下身,拨开一株粟苗,根须果然已有些黑,他心头沉,起身时衣摆沾了满襟泥水:“如实写,‘陇西郡中部三县,春雨连绵,积水伤苗,长势较往年弱三成’。”
赵括咬了咬唇:“可上月报的还是‘长势平稳’,这月突然降三成,郡府那边怕是要问责……”
“问责事小,误了粮情事大。”
李信打断他,目光扫过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你忘了去年关中蝗灾,就是因为下邽县农官瞒了蝗卵滋生的事,等蝗灾蔓延才上报,朝廷调拨粮食时,已经饿死了几十口人。”
赵括低下头,在木牍上一笔一划刻下字迹。
两人踩着田埂往回走,路过郡城粮市时,李信特意绕了过去。
粮市口的粮商张老三正守着粮摊,见他过来,连忙迎上前:“李大人,您可来了!
这几日来买粮的人越来越多,我这粟米价格,比上月涨了一成还多。”
李信心里“咯噔”
一下,伸手拿起一捧粟米,颗粒还算饱满,却比往年干瘦些。
“为何涨价?”
“还不是因为涝天!
农户们怕后续粮少,都想着多存点,粮源紧了,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张老三叹了口气,“我这还是少涨了的,南边成纪县的粮商,都涨了一成五了。”
李信没再多说,转身往农官署走。
回到署中,他铺开秦国颁布的《粮荒预警律》木牍,指尖划过“粮食价格连续三月上涨两成,需立即上报朝廷”
的条文,眉头拧成了结。
这月才涨一成,虽未到预警线,可涝灾若持续,下月、下下月呢?
他叫来了赵括,让他整理近半年的粮价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