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漆流光
咸阳城西的漆工坊里,晨露还凝在窗棂上时,赵朔已握着漆刷站在案前。
案上是半具木胎漆盒,素漆底胚泛着温润的米白色,他指尖捏着细如丝的狼毫,正往盒壁上勾一朵含苞的玉兰花。
“朔哥,这批运往临淄的漆盘,监工说今日得验半数。”
学徒阿木捧着摞素胎盘进来,木盘叠放的轻响惊得赵朔手腕微顿,笔尖在花瓣边缘多了道细痕。
他皱着眉用细砂轻轻磨去,抬头时额角已沁出薄汗:“急什么?漆活最忌躁,一层漆要阴干三日,一幅画要勾七遍线,差一步,便是毁了秦国漆匠的名声。”
阿木缩了缩脖子,将木盘放在角落的阴干架上。
工坊里弥漫着生漆特有的微涩气息,二十多个匠人各守一案,有的正往木胎上髹第一遍底漆,漆刷划过木面的声响均匀如流水;有的蹲在地上,用细布擦拭刚打磨好的漆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月光。
赵朔是工坊里最年轻的掌案匠,十六岁跟着父亲学漆艺,如今二十五岁,手上已出了三件被郡守选入郡府的漆作。
去年他雕绘的“山水纹漆屏风”
,更是被商队带到楚国郢都,换回了十匹上等楚锦。
此刻他盯着案上的漆盒,想起三日前接到的活计——监工说,这是要送给赵国使者的礼器,盒壁需绘“秦赵盟好图”
,既要显秦国气象,又不能失了雅致。
“用石黄调朱红,勾人物衣袂,再以石青填远山,这样色彩能沉在漆里,十年不褪。”
赵朔自语着,从案头的漆罐里舀出一点朱红漆。
工坊里的漆料都是匠人亲手炼制,生漆取自秦岭深处的漆树,需在春秋季割漆,一滴一滴攒够一瓮,再加入丹砂、石黄、石青等矿物颜料,反复搅拌七日才能用。
去年秋收后,他跟着采漆队进过一次山,亲眼见采漆人在漆树上划开v形口,接漆的竹筒里,漆液像琥珀般缓缓滴落,一日下来,一人最多采得半斤。
“朔哥,你看这漆碗的胎裂了。”
隔壁案的老匠人王伯突然开口,手里举着个刚上好底漆的漆碗。
赵朔走过去,借着窗光细看,碗口边缘有道细如蛛网的裂痕。
“是木胎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