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烟火
蒙恬勒住缰绳时,晨雾正顺着陇山的沟壑漫下来,像一匹被揉皱的白绢。
他身后的亲兵们纷纷停步,甲胄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崖边的几只灰雀,翅尖划破薄雾的瞬间,远处的关隘已露出青黑色的轮廓。
&0t;将军,再过半个时辰该换岗了。
&0t;副将赵括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他指着关隘下渐次亮起的灯火,&0t;您看,西戎的商队已经在排队了。
&0t;
蒙恬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晨曦中的临洮关像一头伏卧的巨兽,城楼下的集市却已蒸腾起人间烟火。
穿着羊皮袄的西戎牧民牵着驮着皮毛的骆驼,与挑着陶罐的秦地商贩讨价还价,孩子们举着刚出炉的胡饼在人群里穿梭,饼渣掉在青石板上,引得几只土狗摇着尾巴追逐。
这景象放在十年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那时他初任陇西郡守,临洮关的城墙上永远插着染血的旌旗,士兵们见了西戎人就像见了饿狼,弓箭永远搭在弦上。
他还记得第一次巡视边境时,看到的尽是被焚毁的村落和断戟残垣,一个抱着幼童的老妪跪在路边,怀里孩子的小脸冻得青紫,手里却攥着半块啃不动的麦饼。
&0t;打开城门吧。
&0t;蒙恬翻身下马,玄色披风扫过沾满露水的草叶,&0t;让商队按规矩登记,别耽误了他们开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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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的士兵早已换了模样,不再是当年那些眼神里燃着仇恨的老兵。
年轻的士兵们笑着接过西戎商人递来的奶酒,用生硬的西戎语问着骆驼的价钱,有个络腮胡的西戎头领还拍着一个小兵的肩膀,塞给他一块用红布包着的盐块——这在三年前,足够引一场小规模的械斗。
蒙恬沿着城墙根的石阶往下走,脚边的排水沟里还能看到箭头的锈迹,那是去年修缮城墙时从夯土里挖出来的。
他弯腰捡起一块被车轮碾得光滑的陶片,边缘还留着火烧的焦痕,这是十五年前西戎人攻破外城时留下的印记。
&0t;将军!
&0t;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集市口传来,穿着粗布襦裙的少女提着竹篮跑过来,篮子里的酸枣滚落出来,在地上蹦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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