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埂上坐着个看田的老丈,见赵岐背着药箱,递过陶罐:“喝水,刚烧的。”
罐沿结着水垢,水却清冽。
老丈说自己叫石老三,去年还在魏地做佃农,听说秦国招流民,给田给房,就带着全家迁来了。
“魏人笑咱秦地苦,可你看——”
他指向不远处的土屋,烟囱里冒着青烟,“那是咱自己的屋,田是自己的田,商君的法,认的是力气,不是出身。”
正说着,个穿红裙的女子挎着竹篮走来,里面是刚蒸好的麦饼。
“先生尝尝,用新麦磨的面。”
女子眉眼明亮,腕上戴着串陶珠,“商君说,女子织的布多,也能得赏,我上个月换了这串珠子。”
赵岐咬了口饼,麦香混着碱味,竟比大梁酒楼的点心更实在。
夜里住在石老三家,土炕烧得暖。
赵岐给老丈的小孙子诊病,孩子前些天受了风寒,石老三掏出枚秦半两:“先生,咱有钱。”
赵岐摆手,给他开了方子,用的是渭水边随处可见的蒲公英。
“这药能治病?”
老丈不放心。
“比人参管用。”
赵岐笑着说,心里却想起大梁的贵族,治个头疼脑热也要用天山雪莲,不过是为了显摆身份。
鸡叫头遍时,赵岐被屋外的动静吵醒。
推窗一看,石老三和里正正带着村民往田里去,火把连成串,像条游动的火龙。
“商君说,误了农时,比打输了仗还严重。”
石老三的声音从风中传来,带着股子狠劲。
三、河西军营
过了陈仓,就到了河西边境。
赵岐本想绕开,却被巡逻的秦兵拦下,领头的什长见他是医者,眼睛亮了:“正好,营里有弟兄被箭擦伤,先生去看看?”
军营扎在山坳里,帐篷排列得整整齐齐,连晾晒的甲胄都按高矮挂着。
赵岐给伤兵处理伤口时,见他们的箭囊里插着竹牌,写着姓名和籍贯。
“商君的新法,每支箭都要记着是谁的,丢了要受罚。”
什长蹲在一旁,给火盆添柴,“以前打仗,兵器丢得满地都是,现在谁也不敢马虎——军功爵是靠级换的,不是靠嘴说的。”
帐外忽然传来操练声,赵岐探头去看,见士兵们列着方阵,步伐踏得地面咚咚响。
个黑瘦的小兵正被伍长训斥:“出列!
握矛的手再稳些!
忘了商君说的‘阵前怯战,全家连坐’?”
小兵涨红了脸,重新入列时,握矛的手青筋暴起。
“狠是狠了点,但管用。”
什长递过块肉干,“去年河西之战,咱秦军杀得魏军哭爹喊娘,靠的就是这股子劲。
以前咱是穿皮甲的蛮夷,现在——”
他拍着身上的铁甲,“这是商君让人造的新甲,比魏人的还结实!”
赵岐在军营待了半月,见士兵们早晚操练,间隙就帮着附近村民种地。
有次他给个老兵治腿伤,见他腿上有块旧疤,像被刀剜过。
“这是旧年在魏国当奴隶时,主人打的。”
老兵声音沙哑,“商君废了奴隶制,我才成了兵,能靠杀敌换爵位。”
他从怀里掏出块竹简,刻着“公士”
二字,“等再杀两个魏兵,就能升上造,给家里换头牛。”
离开军营那日,河西的风正烈。
赵岐望着士兵们在操练场上列阵,旗帜上的“秦”
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忽然明白——这支军队的底气,不是来自锋利的兵器,而是来自每个士兵眼里的光。
四、南郑市井
南郑是秦地最南的城,靠近蜀地。
赵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