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公族,只有秦人。”
卫鞅的声音依旧平稳,“太傅若杀了我,《编户令》照样推行。
到时候,太子的太傅成了杀人犯,连坐的十家,恐怕要算上太子府。”
公子虔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剑锋在卫鞅颈间划开一道血痕。
他看着卫鞅毫无惧色的脸,忽然想起三年前,这个人在朝堂上与甘龙争辩时,也是这般眼神——像渭水边的石头,硬得能硌碎牙齿。
“你……”
公子虔猛地松开手,将剑扔在地上,“你等着!”
卫鞅理了理衣领,血珠顺着脖颈滑进衣襟,带来一阵温热。
“三日内,太傅封地的户籍若不交上来,我亲自去取。”
他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想必是公子虔又砸了什么东西。
雾气已经散了,阳光穿过门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四、渭水边的决断
第三日傍晚,景监抱着一堆竹简冲进卫鞅的府邸,额上全是汗。
“大人,各县户籍都齐了,就差……”
“就差太傅府和甘家的封地?”
卫鞅正在给孝公写信,笔尖没停。
“是。”
景监擦了把汗,“甘平说甘龙病了,户籍册被锁在书房,拿不出来。
公子虔那边更绝,说户籍册被老鼠啃了。”
卫鞅放下笔,墨汁在竹简上晕开一个黑点。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已是酉时了。
“备车,去渭水边。”
渭水的晚霞红得像血。
岸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县吏们跪在地上,一个个面如土灰。
甘平也在其中,膝盖陷在泥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太傅病了”
。
卫鞅站在河堤上,望着缓缓东流的河水。
去年西戎入侵时,这里漂着无数尸体,如今却只有几个孩童在浅滩摸鱼。
“甘平,”
他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你说甘龙病了?”
甘平浑身一颤,磕头如捣蒜:“是,是重病,起不来床。”
“那正好。”
卫鞅从侍从手里拿过一卷竹简,“甘家封地的户籍,我替他编了。
五家为伍,十家为什,共十二伍,八什——少了三家,想必是甘太傅藏起来的奴隶吧?”
他将竹简扔在甘平面前,“这三家的连坐什伍,就由甘府的家臣来当。
明日若交不出人,甘家所有家臣,连坐。”
甘平的脸瞬间惨白如纸,瘫在泥里说不出话。
卫鞅又看向另一个方向:“公子虔的封地,户籍册被老鼠啃了?”
一个县吏战战兢兢地回话:“是,太傅说……”
“那就让老鼠来赔。”
卫鞅拔出剑,指向公子虔封地的方向,“明日午时,若交不出户籍册,公子虔封地的什伍长,每人罚去修长城三个月——连坐。”
人群里响起一阵抽气声。
谁都知道,修长城是九死一生的活计。
“至于你们,”
卫鞅扫过跪在地上的县吏,“今日未按时交册,本该罚去戍边。
但念在初犯,每人罚俸半年,即刻起,去各乡督查什伍编排。”
县吏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起来。
甘平却还瘫在泥里,望着卫鞅的背影,忽然放声大哭:“左庶长,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卫鞅没回头。
晚霞渐渐褪去,渭水泛起冷光。
他想起孝公昨日说的话:“秦国的病,得用猛药。”
这药有多苦,他比谁都清楚。
五、晨雾散尽
第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