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朝争
腊月的风卷着残雪,拍打在栎阳宫的青铜兽环上,出沉闷的嗡鸣。
偏殿内暖意融融,却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秦孝公的朝会已持续了三个时辰,竹简在案几上堆叠的声响,比殿外的风声更让人心悸。
太傅甘龙缓缓直起佝偻的身子,花白胡须上还沾着案几上的酒渍。
他朝御座上的秦孝公作揖时,宽大的袍袖扫过铜爵,溅起的酒珠落在朱红地毯上,洇出点点深色。
“君上,”
他的声音像陈年的陶瓮,带着土腥味,“老臣以为,治国如耕地,需顺天时、循旧例。
圣人从不变更民俗来教化百姓,智者从不修改法度来治理国家。
卫鞅先生欲变祖宗之法,恐天下人心不安啊。”
站在殿中阴影里的卫鞅忽然抬眼,玄色布袍上还沾着渭水的湿气。
三日前他刚从商於之地巡查归来,靴底的泥块里混着新翻的黄土。
“甘龙太傅此言差矣!”
他向前迈了半步,腰间佩剑的穗子轻轻晃动,“夏、商、周三代礼制不同,却都成就了王业;春秋五霸法度各异,照样称霸诸侯!
若一味守旧,夏桀为何会亡国?商纣为何会自焚?”
阶下传来倒吸冷气的声响。
有个戴玉冠的大夫攥紧了手中的象牙笏板,指节泛白——卫鞅这话,简直是在指着历代先祖的牌位说话。
甘龙的脸色由红转青,他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酒樽跳起半尺高:“放肆!
桀纣是暴君,岂能与我大秦先祖相提并论?我秦国立国数百年,靠的就是祖宗传下的法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内屏息的群臣,“诸位可还记得,二十年前河西之战,献公爷中箭,我军退守洛水。
若非老臣带人死守栎阳,秦国早已亡了!
卫鞅不过是魏国来的客卿,懂什么秦国的根基?”
“根基若腐,再厚的墙也会塌!”
卫鞅的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河西之地至今还在魏军手中,献公爷的箭伤至今还在秦人的心上流血!
甘太傅守的,究竟是秦国的宗庙,还是士族的封地?”
这话像一把青铜匕,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