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天灵盖。
他想起父亲说过,本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为的就是不让武人欺压百姓,可如今……
第三章田垄上的反抗与文化冲突
入夏后,反抗像野草一样在华北平原蔓延。
起初是零星的逃亡,汉民们带着仅存的户籍残卷,逃往南方的南宋地界。
但金兵在边境设了关卡,抓到逃亡者便施以重刑。
接着是更激烈的反抗。
河北路的一个叫“红袄军”
的组织,打着“恢复汉家户籍”
的旗号,袭击小股女真军户,烧毁他们的“牛头地”
登记册。
李茂的邻居老张头,偷偷在自家田埂下埋了那卷被踏烂的鱼鳞图册,夜里常对着田垄叹气:“祖宗的地,祖宗的籍,咋就成了人家的牧场?”
文化冲突在户籍管理中表现得尤为明显。
女真军户讲究“聚族而居”
,一个谋克的寨子往往是一个完颜氏或蒲察氏的宗族。
他们按部落传统,以血缘关系定尊卑,户籍登记时,族长的名字列在最前,下面是各房支脉。
而汉民的户籍,历来以“户”
为单位,父死子继,兄终弟及,讲究“宗祧继承”
,黄册上每一笔都关乎家族香火。
完颜阿骨打搞不懂汉民的“族谱”
“宗祧”
,他认为汉民把户籍搞得太复杂,不如女真的“猛安谋克”
简单直接——能打仗的男丁就是“正户”
,老弱妇孺是“附户”
。
他下令将汉民的宗族祠堂改作马厩,将族谱烧掉当柴火,“汉人就该学我们女真人,靠弓箭说话,靠战马立户!”
李茂的族叔是个老秀才,一辈子研究《周礼》,听说族谱被烧,当场气得吐血。
他颤巍巍地对李茂说:“《周礼》云‘司民掌登万民之数’,户籍者,国之根本,民之纪也。
如今女真人以军制代户籍,是把百姓当牲口管啊!”
第四章残卷里的微光
秋天,蒲察猛安要征收“牛头税”
了。
他派完颜阿骨打到李茂的村子,按新户籍册点名收租。
可到了村口,却现村子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老弱病残。
原来,大部分青壮都跟着红袄军躲进了西山。
完颜阿骨打气得暴跳如雷,下令烧村。
李茂因为小儿子生病,没能走脱,跪在地上哀求:“谋克大人,不是我们不交租,是今年旱灾,田里没收成啊!”
“胡说!”
完颜阿骨打抽出马鞭就打,“牛头税是国制,岂容你汉人狡辩!”
鞭子落在李茂背上,火辣辣地疼。
但他想起埋在田埂下的鱼鳞图册,想起父亲在黄册上按红手印的样子,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喊道:“我们汉人纳了几百年的税,都是按田亩多少,按人丁强弱。
你们的‘牛头税’,牛多的少交税,牛少的多交税,哪有这样的道理?”
完颜阿骨打被问得一怔,他从未想过“道理”
二字。
在女真族的传统里,强者多得,弱者少得,是天经地义。
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汉民,突然觉得这“道理”
像一根刺,扎进了他一直信奉的“武力至上”
的逻辑里。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蒲察猛安派来的信使,说金太宗下了新旨,“汉地户籍,可暂依唐宋之制,与猛安谋克并行”
。
原来,华北的反抗越来越激烈,金朝统治者不得不做出让步。
完颜阿骨打皱着眉头,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