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凑钱、凑力,钢蛋把准备娶媳妇的钱拿了出来,二懒把他爹留下的老房子卖了,我把市的周转钱也投了进去。
白天在地里晒得脱皮,晚上就挤在这小市里,就着一盏台灯商量种啥、咋卖,熬了多少个通宵,才把这摊子撑起来。
现在你当了书记,就想把合作社收过去,这不是摘现成的果子吗?”
小吴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手指抠着账本的边角:“东子书记啊,合作社是合作社。
和村委会是两码事,这会明白了吧……”
东子似有所悟的说道,“知道是知道了,可村委会没有合作社支撑,怎么开展工作啊?”
“开展工作?”
周美丽轻轻哼了一声,语气里带着点嘲讽,却没多刻薄,“你是觉得合作社有油水可捞吧?昨晚商户们说的那些话,我也听说了。
可你别忘了,合作社的每一分钱,都花在明处——春天买种子、夏天修水渠、秋天给大伙分红,哪一分敢乱花?去年三嫂儿子生病,合作社想帮衬点,都是大伙一起商量着定的,哪一个人说了可不算。
村委会有上级拨的款,该修的路、该建的垃圾站,活儿不少,为啥非要盯着合作社不放呢东子?”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黑漆漆的村子,远处合作社仓库的方向,还亮着一盏灯。
她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点语重心长:“东子书记啊,合作社的事,不是我周美丽一个人说了算,也不是许前进说了算,是合作社里每一个人的事,是钢蛋的果园、小猴子的鸡场、三嫂的农产品,是大伙的心血。
你要是真为村里好,就该把心思放在咋帮村民多挣点钱、咋把村里的路修得再宽点,咋让娃们上学不用走泥路,而不是在合作社的归属上打主意。
你要是真想了解合作社的情况,随时可以来这儿看账本、听汇报,每一笔账都经得起查,可想把合作社收过去,没门。”
小吴重重地点点头,心里彻底有了主意,攥着账本的手也松了些,可东子的心凉了半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小吴跟周美丽道了别,走出市时,晚风一吹,额头上的汗瞬间凉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他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亮得像撒了一把碎钻,又想起合作社里大伙忙碌的身影——钢蛋在地里弯腰除草,裤脚沾满了泥;小猴子在鸡场喂饲料,手上沾着鸡食的碎屑;香玲在灯下记账,眼镜滑到了鼻尖上;自己在电脑前回复客户消息,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突然觉得,东子书记的那些想法,实在太可笑了,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只看见糖,没看见糖背后熬的苦。
而回到家的东子,正坐在自家堂屋的椅子上,对着那包没送出去的烟呆。
烟盒上的潮痕越来越明显,像他心里的焦躁,一点点漫开来,浸得胸口闷。
他想着商户们的冷嘲热讽,想着许前进的拒绝,心里又气又急,却没半点办法,只能把烟盒拿在手里,反复摩挲着那晕开的“春耕”
图案。
他不知道,周美丽和小吴的这番对话,已经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
更不知道,葫芦弯村的日子,从来不是靠谁攥着权力就能过好的,而是靠大伙一起,攥着锄头、攥着账本、攥着心血,一步一步往前挪,才能挪出好日子来。
夜色越来越深,葫芦弯村彻底静了下来,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和远处合作社仓库里那盏亮着的灯——那盏灯,昏黄却坚定,像颗落在黑夜里的星,是葫芦弯村人心里的希望,也是谁都不能随便熄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