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细腻的面粉,黏在皮肤上,凉意直透心底,可胸腔里却像塞了一团灼热的火球。
林薇被安置在角落一张还算干净的白色长椅上,缩成一团,像个被世界遗弃的破碎洋娃娃。
李阿姨蹲在她身边,声音依旧尖利,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薇薇!
别哭了!
哭有什么用!
那疯子就是想毁了你!
毁了我们张家的体面!
你赶紧去洗把脸,收拾收拾,婚礼……婚礼还得继续!
不能让他得逞!”
她用力摇晃着女儿的手臂。
林薇却像没有听见,眼神空洞地望着远处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玫瑰花丛,手指神经质地、反复地搓揉着沾满面粉的昂贵婚纱裙摆上的一点污渍,嘴唇无声地翕动了几下。
接着,一句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话,如同淬毒的针尖,清晰地刺进了我的耳朵:
“妈……你不懂……”
她用尽力气般喘息了一下,抬起头,泪水冲开脸上斑驳的面粉,露出一小块惨白得吓人的皮肤,“……他不是在毁我……”
她顿了顿,每个字都带着血丝般的挣扎,“……他是在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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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像办公室里那台老旧打印机吐出的纸张,缓慢又单调地翻过了三年。
林薇婚礼上那场惊心动魄的面粉风暴,渐渐沉淀在我记忆深处,蒙上了一层模糊的灰尘,就像我办公桌上那些堆积如山、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报表边缘泛起的微黄。
那个沉默决绝的王磊,那个在白色粉末中崩溃的林薇,仿佛都成了某个遥远而不真实的电影片段。
直到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办公室空调卖力地吹着冷风,却驱不散空气里积压的烦躁。
我刚从洗手间出来,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茶水间里那高亢的议论声浪就扑面而来,像一群聒噪的麻雀现了什么新奇的食物。
“啧啧啧,快瞧瞧这个!”
财务部的小陈举着手机,屏幕几乎要怼到旁边几个人的脸上,语气里的嘲讽浓得化不开,“相亲角那个奇葩女!
你们看见没?32岁!
才一米五!
现在无业!
之前干过饭店端盘子的活儿!”
她掰着手指头,如同在细数罪状,“月入三千都没有吧?你们猜她提什么条件?男方必须有车有房!
月入五万以上!
工资全部上交!”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享受众人好奇的目光,才慢悠悠、带着十足鄙夷地吐出最后一句重磅炸弹:“然后呢?每月只给男方五百块零花钱!
买菜都得报账!
哈哈哈哈哈!”
话音未落,一片哄笑声就在狭小的茶水间里炸开。
“五百块?打叫花子呢!”
“真是穷疯了想攀高枝想瞎了心吧?”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条件,一米五?服务员?啧啧,月入五万的精英男士是傻子吗?”
“我看呐,这种女的,就是典型的拜金婊!
想空手套白狼呢!”
“就是!
就是!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些刻薄的词汇——“拜金婊”
、“捞女”
、“癞蛤蟆”
——像冰雹一样噼里啪啦砸下来。
我端着水杯站在门口,后背靠在冰冷的玻璃隔断上,没有参与议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人群缝隙,落在隔了两排工位的一个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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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坐着一个身影,异常沉默,几乎要缩进宽大的办公椅里。
那就是她们议论的中心——李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