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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间冻住了,又在下一秒疯狂地冲向头顶。
是他,哪怕只是一个推着购物车的侧影。
可又不是他。
那个穿着洗得白、肩膀部位总有点塌陷的旧夹克的张勇不见了。
眼前这个人,一件质地良好的烟灰色羊绒衫妥帖地勾勒出偏瘦却不再单薄的肩线,头修剪得干净利落,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身边的女人,眼神是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专注和温软。
那个女人个子不高,穿着宽松舒适的孕妇裙,腹部隆起骄傲的弧度。
她正踮着脚,努力够向冷柜最高一层。
张勇立刻伸手,轻松取下了一个硕大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挤满了深红近紫、裹着白霜的进口车厘子,每一颗都饱满得像上好的玛瑙。
“这个!”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尖利,不受控地刺破了市喧嚣的背景音,“这车厘子,贵得没道理啊!”
张勇闻声转头。
视线相撞的瞬间,他眼底那抹温软的笑意像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疏离的平静,甚至带着点被打扰的审视。
陌生的目光轻轻刮过我的脸,像初秋的冷风。
反而是他身边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被打扰的不快。
她圆润的脸庞漾开一个毫无防备、甚至带着点憨气的笑容,眼睛弯成月牙。
她没看我,只是把那个装着“玛瑙”
的盒子,不由分说地塞进张勇推着的购物车里。
“怕什么贵?”
她的声音清亮爽脆,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满足,“跟着你呀,张勇,”
她自然地叫着他的名字,语调亲昵得像在说一句情话,“就是天天啃泡面,心里也是甜的!”
张勇的嘴角弯了起来,那弧度不大,却异常真切。
他极其自然地抬手,轻轻拂开了女人额前滑落的一缕碎。
他的指尖温柔地掠过她光洁的皮肤,这个微小动作里蕴含的亲昵和熟稔,像一根淬了冰的针,猛地扎进我的眼底,刺得瞳孔骤然收紧。
那盒躺在购物车里的车厘子,盒盖上一层透明的保鲜膜,在市惨白强烈的灯光下,成了一面扭曲的镜子。
我的脸映在那层薄膜上,被拉长、变形,嘴角僵硬地下撇,眼神空洞又狰狞。
视线死死地黏在保鲜膜一角那个小小的、却无比清晰的白色价签上。
那串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穿了我的视网膜——它代表的金额,是我刚刚升职后、扣除掉房贷和儿子各种开销后,几乎两个月都要紧紧捂住钱包才能攒下的数目。
心口像被一只冰冷巨大的手攥住,狠狠挤压。
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张勇推着那辆装满“日常”
的购物车,里面躺着那盒象征着另一种日常的车厘子,越走越远。
他的手臂轻轻环护在那个孕妇微隆的腰侧,低头和她说着什么,姿态亲密而松弛。
女人笑得肩膀都在轻轻颤动,那笑声像细小的沙砾,磨刮着我的神经。
那画面,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搅动着我胸膛里那片刚刚被冰封的死寂。
过往的片段失控地冲垮堤坝,淹没理智:
“你看看人家老王,再看看隔壁老李!
你就守着那点子死工资?!”
我的声音尖利,厨房的瓷砖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张勇沉默地擦着灶台,水龙头滴答、滴答,像倒计时的秒针。
“张勇,你就是个窝囊废!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你这种人!”
我把他的旧公文包狠狠掼在玄关的地板上,劣质皮革裂开一道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