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城各大医馆有名望的老师傅,彼此面熟,此刻却无人交谈,只沉默地站着,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焦虑。
吴大夫递上拜帖,门口的侍卫仔细查验后,才有一名衣着体面的侍女引他们入内。
穿过几重雕梁画栋的庭院,才来到小姐的绣楼。
楼内陈设极尽奢华,紫檀木家具、博古架上珍玩琳琅,熏香袅袅,无不彰显着主人家的权势与富贵。
在这海州城,知府李大人便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其爱女的病情,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
绣房外厅,等候的医者更多了,个个眉头紧锁。
里间门帘掀动,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郎中摇头叹息着走出来,面色灰败。紧接着,侍女便唤到了吴大夫的名号。
吴大夫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带着邵庭,躬身步入内室。
室内药味浓郁,光线被一层半透明的纱质屏风柔和过滤。
屏风后,隐约可见一张雕花拔步床,床上躺着的少女身影孱弱不堪。
隔着屏风,也能看到侍女小心托起小姐的手腕,那手臂上布满了可怖的紫癜瘀斑。
凑近些,更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口腔血腥气,以及看到床边痰盂里带血的漱口水。
李小姐的症状比传闻更甚:牙龈肿胀出血不止,甚至有几颗牙齿已然松动,皮下瘀斑大面积蔓延,面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显然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尊贵的知府夫人此刻也顾不得仪态,坐在床边脚踏上,用锦帕无声地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眼中满是绝望。
吴大夫隔着屏风仔细望闻问切,心直往下沉。这病症凶险异常,气血衰败至极,纵有仙丹恐也难救。
先前那些名医开的补气摄血方子毫无起色,已是明证。
在他行医数十年的经验看来,这位千金,怕是熬不过几日了。
但他仍恪尽医者本分,例行询问道:“请问小姐平日饮食起居如何?”
一旁的大丫鬟连忙回答:“小姐平日饮食精细,多用上等粳米、燕窝、阿胶等物滋补,糕点也皆是厨下精心制作。因身子弱,多在闺阁中静养,少见风日。”
吴大夫点点头,这些都是富贵人家小姐常见的养尊处优之态,并无特别之处。他沉吟着,思索着该如何委婉地告知夫人这残酷的现实。
“吴大夫……”李夫人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向他,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您……您有没有办法,救救我的女儿?无论需要什么珍贵药材,我们都舍得!”
吴大夫额头渗出细汗,压力巨大,只能硬着头皮道:
“夫人,老夫……自当竭尽全力。只是小姐玉体违和已久,气血亏虚过甚,恐非寻常药石所能及……”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跟在吴大夫身后仔细观察着一切的邵庭,目光落在了床头小几上的一盘水果上。
那是一盘品相极佳的柑橘,但果皮已经有些发干起皱,显然摆放了不止一两日,因着主人生病而无人问津。
结合丫鬟所说小姐的饮食习惯,李小姐平日爱吃精细米面、滋补厚味、缺乏果蔬,一个大胆的猜想在他心中迅速成型——这极有可能是维生素C严重缺乏导致的坏血病!
在航海时代,这是长期缺乏新鲜蔬果的水手常见病,症状与李小姐惊人吻合,古人称之为“血症”,却不明其根本病因,自然药石罔效。
机会来了!
邵庭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屏风后的夫人方向,依着礼数深深一揖,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稳:
“民邵庭,乃回春堂学徒,斗胆禀告夫人,或有浅见一试。”
他突然出声,让吴大夫和室内的侍女都吃了一惊。吴大夫更是紧张地看向他,眼神示意他不可妄言。
邵庭却神色坦然,继续从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