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去。
栎行途仍小声哭,帝自怀取先皇所赐糖蒸酥酪——乃晨御膳房新制,帝未忍食,授栎:“勿哭,食此,味甘。”栎接酥酪,小口食之,泪渐止,小声谢:“谢兄。”帝拍栎肩,作小成人状:“谢何为?吾乃汝兄,当护汝。”
此事后为永熙帝知——非帝告,乃掌御苑安全之玄夜卫(时犹称“锦衣卫”,永熙帝后期改今名)探报。帝以为先皇必夸己护弟,然先皇仅召帝入书房,无言视帝良久,方开口:“桓儿,汝护弟,是也。然汝思之,他日父皇不在,无人为汝撑腰,汝仍如此莽撞,必致祸矣!”
是夜,永熙帝召帝与栎入书房。书房烛火甚明,案积批罢奏疏,亦有后赐帝之玉镇纸——时镇纸犹在先皇手,压《资治通鉴》一卷。
永熙帝先呼栎,令坐侧小凳,语温而含肃:“栎儿,今日事,父皇已知。汝聪敏,善读书,此汝长也。然汝过儒弱——遇事首念避,求他人助。他日若遇大事,无人可依,汝当如何?”
栎低头对:“儿……儿知过,他日必改。”永熙帝抚栎首,目含疼惜:“父皇非责汝,唯望汝立骨——读书为明事理,非为避事。汝当记,无论他日为何,需有胆担事,否则学再博,亦无用也。”
复转对帝,语较对栎时沉:“桓儿,汝护弟,父皇喜。然汝过莽——汝推阉,若致伤,阉告吏部,言汝‘恃宠骄,凌宫人’,父皇当如何处之?汝为长子,他日当为表率,遇事不思,唯凭性行,何以令臣服、令民信?”
帝时不服,小声咕哝:“然彼先欺弟……”永熙帝不怒,取案上玉镇纸授兄弟观:“汝观此玉,看似软,实则坚,且耐磨。为人当如是,既如王有仁心,护身边人;亦如玉有硬骨,担事沉气。桓儿,汝缺‘沉’;栎儿,汝缺‘硬’——若汝二人能互补,善矣。”
是夜之语,帝与栎皆记之。然时二人年幼,未悟先皇语中深意,更未晓“互补”二字,于他日大吴意味着什么。
后一日,帝往寻先皇,过书房回廊,闻先皇与太傅(时太傅非李东阳,乃永熙帝师周氏)语。帝好奇,潜躲廊柱后听之。
闻太傅问先皇:“陛下,诸子中,陛下属意谁为继?萧桓皇子顽劣而有冲劲,萧栎皇子聪敏而少刚骨,他日……”先皇未即对,默然良久,方叹:“周先生,汝亦见之。桓儿类朕少壮时,有冲劲,敢担当,然过躁,需磨;栎儿类其母,心细,知文治,然过弱,需练。”
太傅复问:“然则陛下计将安出?太子之位,终需定也。”先皇声低,含无奈:“再待之。吾欲再磨桓儿之性,再练栎儿之胆——大吴江山,不可付一唯好冲者,亦不可付一唯善避者。吾唯盼彼二人速长,悟‘江山为重’四字。”
帝闻太傅言:“陛下用心良苦,然皇子尚幼,恐难骤悟。”先皇笑,声含疲:“吾知。然吾乃彼父,亦大吴帝,不可待。吾在一日,当教彼一日——纵他日吾不在,彼亦能凭此训,守江山。”
时帝未晓“太子之位”“江山”诸词之重,唯觉先皇与太傅语肃。帝悄退,未敢入,然先皇“江山为重”之语,深记于心——帝未料,此看似简语,他日复辟后,每遇犹豫,皆为定心之丸。
后先皇病重,临终召帝至榻前,手握玉镇纸,言:“桓儿,此镇纸予汝。记之,他日无论遇何事,当‘沉心’‘立骨’,勿忘‘江山为重’——勿效父皇,未及善教汝辈。”时帝年十岁,抱镇纸哭不能言,唯点头。
萧桓坐御案后,指尖仍停玉镇纸,目有湿意。忆先皇临终之态,念萧栎被囚之目——栎复辟后为帝贬亲王,圈西苑,前次帝往视,栎独坐窗下读书,类当年御苑花廊之姿,然目无昔时聪敏,多麻木。
帝忽悟,先皇当年叹息中,藏多少对兄弟二人之期许与忧思。先皇恐帝过莽,他日因躁致错;恐栎过弱,他日因怯失责。然兄弟二人,终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