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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桓的銮驾停在角楼,明黄帷幔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他按在扶手上的指节——昨夜批阅李谟案卷宗时,指甲嵌进掌心,此刻还留着半月形的血痕。他掀帘时,目光扫过广场西侧:镇刑司旧吏们跪着,个个头缠白布,有人竟揣着当年克扣的边军棉袄,想以\"哭狱\"逼宫。\"将这些人枷起来,\"他的声音透过风雪,带着冰碴子似的冷,\"解往大同卫,先去钟楼看岳将军刻字的墙砖,再去狼山拾王二烧剩的粮灰——什么时候认出砖缝里的血是自己当年扣下的军饷染的,什么时候再回来。\"玄夜卫卒上前锁枷,链环碰撞声里,有人突然哭喊\"李大人待我们不薄\",被周显一脚踹在膝弯:\"待你们好?他给北元送粮时,可记得分你们一口?\"
刽子手捧着\"边军刑\"的刑具登上刑台,那把劈断岳峰左臂的弯刀,刀鞘上的鲨鱼皮已被血浸成深褐,靠近柄处有处细微的凹痕——玄夜卫验过,是岳峰断指时用尽全力砸出的。李谟瞥见刀鞘,突然剧烈挣扎,缚绳勒进手腕的皮肉里,露出腕骨上的刺青:那是镇刑司内部的\"同心结\",如今倒像道催命符。他眼角余光扫向钟楼方向,那里曾立着他亲笔题写的\"镇刑司功绩碑\",刻满\"缉捕通敌者三百余\"的谎话,昨夜已被玄夜卫凿成\"罪证石\",每道凿痕里都填着边军的血痂。\"我有密折!\"他嘶喊着,唾沫星子混着血沫喷在雪地上,\"元兴帝年间,襄王萧漓让我......\"
周显从袖中抽出一卷桑皮纸,在风里抖开时发出哗啦响。\"你说的是这个?\"纸上是李谟与萧漓的密信,墨迹因潮湿有些晕染,\"每岁献北元粮五千石,求王爷保镇刑司不倒\"的字迹却格外清晰,末尾还有萧漓的私印——那方印的玉料,原是永熙帝赐给边军的军赏,被萧漓巧取豪夺去的。萧桓突然起身,御座的铜环碰撞作响,震落檐角的积雪:\"念!\"周显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回荡,从\"正德三年私吞宣府卫冬衣\"到\"德佑十二年与郑屠分赃边军饷银\",桩桩件件,听得镇刑司旧吏的哭声渐渐哑了,只剩风雪卷着纸页,像无数冤魂在呜咽。
李谟的左臂滚落在雪地里,血珠溅在积雪上,瞬间融出一个个暗红的小坑。谢渊上前捡起断臂,指腹摩挲着腕间的\"同心结\"刺青,突然发力将断臂掷向镇刑司旧吏的队列。\"这一刀,偿岳将军左臂!\"断臂砸在最前的老吏脚边,他曾是李谟的文书,此刻裤脚已被血浸透,瘫在雪地里筛糠。第二刀裂喉时,周显突然解下腰间玉佩,那是岳峰父亲的遗物,三年前岳峰托他转交家人,却因镇刑司阻挠未能送达。玉佩砸在刑台的木桩上,发出清脆的裂响,周显望着李谟瞪大的眼睛:\"岳伯父在天有灵,该看见了。\"
玄夜卫卒开始悬首,铁钩穿过李谟的颌骨,位置与岳峰当年分毫不差。有只乌鸦落在钩链上,聒噪地叫着,被谢渊一箭射落,箭羽飘向广场东侧的九边将领——他们是来领新将印的,印坯是用上好的和田玉,每个印面都刻着个\"岳\"字,那是萧桓昨夜在御书房,亲手蘸朱砂盖的印泥,指尖至今还留着红痕。宣府卫的粮官颤抖着翻开新订的《边军饷册》,见每一页都有玄夜卫北镇抚司的骑缝章,旁边用小楷注着\"月粮不及额,监官同罪\",墨迹力透纸背。他想起镇刑司时代,粮册上的\"损耗\"二字能随意涂改,甚至能用朱笔圈出\"可克扣三成\"的字样,如今却连墨滴都要注明\"雪水溅污\",忽然背过身去,对着狼山方向干呕起来。
大同卫的士兵正在拆镇刑司分署,椽子间掉下来一个瓦罐,滚出十几双孩童的布鞋,鞋底都绣着歪歪扭扭的\"平安\"。谢渊认出那是巷战时死难百姓的遗物——当时镇刑司的人说\"这些破烂占地方\",要扔进粪坑,是个老兵偷偷藏在梁上的。他突然跪下,将布鞋一双双摆进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