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的人选,定要咱们的人。"萧漓用银簪挑着灯花,簪头的珠光映着他眼底的算计,指节在花名册上敲出轻响,"王显的表侄郑伦如何?此人在诏狱署练过,最会罗织罪名,去年大同卫的百户就是被他屈打成招。"李嵩摇头,从卷宗里抽出一张画像,上面的人左眉有颗痣,嘴角撇出阴鸷的弧度:"用张迁。他是李德全的同乡,去年朔州劫粮案里,帮着改了七份账册,连玄夜卫都没查出破绽。"
两人相视一笑,棋盘上的黑子正将白子围在垓心。"岳峰想要兵?"李嵩捻起颗蜜饯,橘红色的糖衣在灯下泛着油光,"给他一万老弱病残——神策营那些抽大烟的、虎贲营那些断了腿的,全塞给他。再让张迁每日递十份'军情',不是说'士兵怯战,夜惊三次',就是说'粮草不足,马草霉变',不出三月,陛下自会疑他调度无方。"萧漓突然压低声音,袖口扫过棋盘带落颗白子:"若他真能打胜仗呢?"李嵩将蜜饯啐在地上,糖渣溅在棋盘的"雁门"位上:"打胜了,功劳是监军'运筹帷幄';打败了,罪名是他'刚愎自用'——左右都是死局。"
谢渊在风宪司翻到《监军规制》时,指节气得发白。永熙朝定例的羊皮纸卷泛着黄,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上面明明白白写着"监军需由风宪司与兵部共派,镇刑司不得干预,凡有违此例者,以谋逆论"。可眼前的圣旨却盖着"大吴天子宝"的印,硬生生在第三条添了"镇刑司掌监军印信,监军对皇帝直接负责,风宪司不得稽察"。"这是违祖制!"他将规制摔在案上,羊皮纸卷弹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指腹抚过永熙帝的朱批"监军者,辅将而非制将也",突然想起宣德三年的旧案——镇刑司监军陈瑛诬陷蓟州卫指挥使"通敌",致边军哗变,先帝用了三万人马才平定,那些血至今还在《罪己诏》的字里行间渗着。
属官递上刚抄的监军职权,墨迹还带着墨香:"谢大人您看,张迁可直接调阅军报,甚至能代将军签署调兵令。昨日他已去军器监,领了二十枚'监军令箭',说'遇急事不必禀将军,可径自调兵'。"谢渊突然想起岳峰雪夜叩宫时的背影,那道脊梁骨在风雪里弯成弓,像随时会被压断。他抓起笔,墨汁在纸上洇开个黑团,像枚未爆的雷:"备马,去宣府会馆——岳将军不能就这么接了这道旨。"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打在风宪司的匾额上,像是在替永熙帝哭。
岳峰正在会馆收拾行装,周毅的半玉被他用红绸裹了三层,塞进贴身处。亲卫赵武捧着新军花名册进来,声音发颤:"将军,这一万兵...多是京营的老弱,还有三百个是李嵩老家的团练,连弓都拉不开。"岳峰接过册子,指尖划过"年龄四十以上者占六成"的批注,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冰碴:"也好,至少不会有人说我拥强兵。"
门被撞开时,谢渊带着风宪司的卷宗闯进来,袖口沾着雪:"你不能带张迁走!"他摊开的卷宗里,是张迁在诏狱署的罪证——曾诬陷三个边将"通敌",皆处斩。"镇刑司的监军,名为监督,实为掣肘。"谢渊的指腹按在"军粮需监军画押方可发放"的条款上,"他若故意刁难,士兵们就得饿着肚子打仗。"
岳峰望着窗外渐停的雪,檐角的冰棱折射出冷光:"那又能如何?陛下的圣旨已下。"他突然从怀里掏出张纸,是昨夜拟的《分兵策》,"我打算将这万人分作三队,老弱守粮道,精壮随我驻雁门,张迁要监军,就让他守粮道——他总不能在粮堆上罗织罪名。"谢渊看着策书上的朱批,突然明白,岳峰早已把退路算好了。
张迁带着缇骑抵达宣府大营时,岳峰正在校场练兵。寒风里,那些老弱士兵哆哆嗦嗦地举着刀,张迁在高台上冷笑:"岳将军带这样的兵,也敢说守雁门?"岳峰转身,甲胄上的雪沫簌簌落下:"张监军若有良策,不妨指教。"张迁从袖中掏出份文书:"不敢。只是镇刑司令,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