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通鉴?朝政纪》载:“天德二年秋,萧桓以‘岁稔民安,报天之功’,于南郊行祭天大典。
祀天于圜丘,苍璧奠阶,太牢陈俎,钟鼓备乐,百官咸集,唯正一品太保兼兵部尚书谢渊缺席——渊昔年瓦剌围京,守德胜门,率三万乡勇却十万敌,救大吴于危亡;然石崇、徐靖构陷其‘私通瓦剌、截留军粮’,渊自天德元年冬闭门待罪,至二年秋案未决。
时玄夜卫指挥使周显已查得密信伪造、证人屈打成招之实,密奏萧桓,桓以‘祭天需稳’暂压,南郊圜丘之侧,兵部三公列次空悬,青毡留痕,观者皆叹‘忠良蒙冤,祀典有瑕’。
此非仅一人之缺席,实为旧党迁延罪案、帝权兼顾祀典与朝局之缩影,祭天的香烟,难掩功臣的冤雾。”
南郊的圜丘映着秋阳,空缺的助祭位却凝着寒,谢渊的缺席,是天德朝祭天大典最沉重的注脚,也是朝局暗流最直白的显露。
猎雁
秋郊风厉雁行斜,弓矢凝霜猎者哗。
皂衣张网遮前路,白面扬鞭指落霞。
孤鸿带血离云阵,寒草凝霜印爪沙。
佞人夸功携获去,谁怜翅折向天涯。
天德二年秋,霜降前一日,南郊圜丘已按大祀之礼布置妥当。
三层白玉坛台环以青绳,坛上设昊天上帝神位,左配太祖萧武、右配太宗萧珏,案上陈苍璧一、黄琮一,太牢三牲(牛、羊、豕)用朱盘盛之,执事官捧着笏板,按“天地、祖宗、人鬼”
之序排列礼器,连坛下的青毡都按品级铺得齐整——正一品三公(太师、太傅、太保)的位置在坛下左第一列,太傅李东阳已逝,太保谢渊应立中间,与少保周显相对,此刻却只铺着一块绣“太保”
补子的青毡,毡角被秋风掀起,露出下面泛白的地砖,像一道未愈的疤。
“刘主事,谢大人的位置……真不撤吗?”
负责礼器陈设的礼部主事小声问礼部侍郎林文。
林文望着那空毡,指尖攥紧笏板:“祭天礼制定了三公助祭,谢大人虽待罪,却未定罪,撤了便是违制;留着,便是提醒陛下与百官,忠良还在蒙冤。”
主事似懂非懂地点头,伸手将被风吹乱的毡角按平,却总觉得那处空缺,让整整齐齐的列次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辰时初,百官开始按品级入场。
石崇穿着从一品少师朝服,腰间系着金鱼袋,走在前列时,特意绕到谢渊的空位前,用靴尖轻轻碰了碰青毡,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他花了半年功夫,一边让徐靖拖着案不审,一边买通诏狱署的狱卒逼证人改口,就是要让谢渊连祭天这样的国典都参不了,彻底坐实“罪臣”
之名。
周显走在后面,目光扫过那空位,又看向石崇的背影,眼底冷意更甚——这半年,他派秦飞追查,终于找到当年被徐靖藏起来的瓦剌俘虏,那俘虏供认“从未见过谢渊,是石崇的人逼他伪造私会场景”
,还拿到了石崇幕僚招认“密信是按石崇意思伪造”
的供词,只是石崇联合李嵩在吏部压着,案子才迟迟不能结。
辰时三刻,萧桓身着十二章纹衮冕,由太常寺卿引导,从棂星门步入圜丘。
衮冕上的垂旒随步伐轻晃,每颗珍珠都映着秋阳,却遮不住他眉宇间的凝重——祭天是国家大祀,本应“君臣同德,以感天心”
,可谢渊的缺席,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周显递来的铁证摆在御案上,他不是不想平反,只是石崇在祭天前递了折,说“若此时赦谢渊,恐旧党人心浮动,扰了祭天吉兆”
,他需等一个更稳妥的时机。
“迎神——”
太常寺卿高唱,佾舞生执羽龠列于坛下,《中和之乐》响起,百官齐齐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