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拨粮草十万石,由兵部侍郎杨武督运”
时,他下意识偷瞄了眼谢渊。
按《大吴会典?军饷志》,粮草调拨需兵部、户部联合勘合,兵符核验后方可出库。
他既怕谢渊以“未验边军急报真伪”
为由推脱——这位老尚书向来严谨,此前便因刘焕克扣粮饷过脾气;又怕石崇借机难,说兵部故意掣肘,把“边军缺粮”
的罪责推到谢渊头上,连带自己也被问责。
直到萧桓开口一句“准了,谢尚书即刻督办,三日内务必起运”
,刘焕才暗暗松了口气,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进衣领,凉得刺骨。
另一侧,石崇与徐靖凑在一处,借着整理朝服的动作低声交谈。
石崇用眼角瞟着谢渊的背影,嘴角撇出一丝不屑,声音压得极低:“老东西倒会装模作样,真当陛下信他?”
徐靖则轻轻摇头,用手指了指龙椅上的萧桓,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再做了个“忍耐”
的手势——那是在告诫石崇,新主心思深沉,方才张鹏的下场便是教训,此刻与谢渊起冲突,只会让陛下疑心“党争再起”
,得不偿失。
两人的目光一碰,便迅分开,脸上重归恭谨,可眼底的算计却藏不住。
石崇摩挲着腰间的刀鞘,想起镇刑司旧吏传来的消息——秦飞在诏狱仍未松口,看来需用更狠的手段;徐靖则想着如何拖延秦飞案的核验,好给谢渊多安些罪名。
逆党的算盘,在“顺从”
的面具下悄然拨动。
翰林院学士王直捧着科举改制的奏疏,心思却飘得老远。
奏疏上“选拔寒门子弟入六部、兵部”
的字样格外醒目,这是谢渊昨日与他商议的草案,意在打破勋贵垄断,却也暗藏萧桓“稀释旧部兵权”
的心思。
他望着龙椅上的萧桓,那位新主正垂眸听着内侍官奏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扶手,节奏均匀,看似专注,实则余光始终笼罩着整个朝堂,将每个人的神态都收入眼底。
王直忽然想起谢渊昨日私下对他说的话:“新主虽有雄才,却也多猜忌,《大吴通鉴》载元兴帝萧珏‘靖难’后,先抚功臣再削权,今日景象,何其相似。
往后行事需步步谨慎,莫要成了权术的棋子。”
此刻再看殿内群臣的神态——刘焕的惶然、林文的隐忍、石崇的伪装,才懂这话的深意。
谢渊立在群臣之,神色依旧平静,可袖中的手却始终握着朝笏的棱角,指腹摩挲着永熙帝亲赐的刻纹,那是他稳住心神的依仗。
每当议及兵权相关的事务,萧桓总会刻意停顿,目光落在他身上,似是询问,又似是审视。
议及“京营西营换防”
时,萧桓问:“谢尚书以为,京营交由岳谦统领如何?”
谢渊躬身应答:“岳谦乃岳峰之子,忠勇可嘉,且熟悉边卫协同防务,按《大吴会典?京营职掌》,都督同知可领京营,陛下圣明。”
既不越权举荐,也不否定帝王安排。
议及“宣府卫增兵”
时,他详细禀报“现有兵力、所需军器、粮饷预算”
,桩桩件件都烂熟于心,既不推诿责任,也不夸大其词。
可当内侍官念到“科举改制需选拔三十名寒门进士入兵部,补军籍主事之缺”
时,谢渊的指尖微微一顿——他知道,这是萧桓在借机稀释兵部旧部势力,也是在试探他是否真的“忠心耿耿”
,愿意放权。
从一品少保兼玄夜卫指挥使周显立在殿侧,一身玄色公服,面无表情,仿佛一尊雕像。
可他的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谢渊的指尖微动,记下石崇与徐靖的私语,甚至捕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