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捏着密报,糙纸的纤维硌得指腹疼,他忽然想起前日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来报的场景——那位指挥使身着玄色劲装,袖口沾着墨痕,递上的账册里,记着士绅私售好米的明细,每一笔都浸着边军的饥肠。
“大人,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求见,说查到士绅捐银的来路了。”
亲兵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惊飞了檐下悬着的麻雀,翅膀扑棱的声响在寂静的衙署里格外清晰。
谢渊抬眼时,玄夜卫北司指挥使已捧着一卷账册入署,劲装下摆还沾着从密档库带出的灰尘,显然是刚整理完证据便匆匆赶来。
“大人,士绅所言的百万两捐银,并非其私产。”
指挥使将账册摊开在案上,指尖点着其中一页,“六十万两是去年私售好漕粮所得——苏州士绅某将本该解京的上白米,偷偷售与杭州富商,每石比市价多赚五分银,单这一笔便得银二十万两;剩下四十万两,是向松江钱庄拆借的,月息三分,士绅们算得清楚,只要能免了按亩纳粮的新规,一年掺次米就能赚回本息。”
账册上贴着玄夜卫暗探抄录的售米契约,泛黄的油纸拓片上,买方落款是“杭州恒昌商号”
,日期正是去年漕粮解京后三日,墨迹还能看出是仓促写就的歪斜。
谢渊的指节在“二十万两”
的字样上捏得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页里,他忽然想起前日户部侍郎来访的场景——那位侍郎身着绯色官袍,手里捧着苏州新茶,茶盏是官窑所制,落座便笑着说:“士绅捐银百万助边,乃爱国之举,谢太保若拒之,恐落‘苛待乡贤’之名,于地方安稳不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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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谢渊便觉蹊跷,此刻见了账册,才彻底明白其中的勾连——户部侍郎的族弟,在苏州士绅名下管着私仓,去年就从私售好米中分得银三千两,所谓“爱国之举”
,不过是官绅勾结、掩人耳目的遮羞布。
谢渊冷笑一声,指尖划过账册上的契约,“他们倒会算计,用边军的饥肠换自己的私利,还想拿‘助边’的虚名遮丑。”
“大人,还有更甚者。”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又递上一页密报,是暗探手绘的吴郡堂议事图:画面中央,某士绅坐在太师椅上,手里举着银锭,光芒在纸上都画得格外刺眼;旁侧的松江漕运通判躬身站立,头点得如捣蒜,图注用小字写着:“士绅言‘捐银后仍掺次米三成,漕官需睁只眼闭只眼,事后分利一成’”
。
谢渊盯着那幅图,指尖在漕运通判的画像上反复摩挲,忽然想起几日前,边军副总兵派人送来的那袋次米——那天他将米样呈给萧栎,陛下捻着一粒次米,眉头紧锁,叹道:“这米连宫中小厮都不吃,边军却要靠它果腹,朕何忍?”
陛下语气里的沉郁,此刻又漫上谢渊的心头,他抬手取过左囊的次米,倒出几粒在账册上,干瘪的米粒滚过“分利一成”
的字样,像在无声地控诉。
他起身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江南漕运全图》,是元兴朝周忱督漕时绘制的,绢面早已泛黄,却将苏州、松江的码头、粮仓标得分明。
谢渊的指尖在苏州码头旁的“吴郡堂”
标记上停住,指腹抚过绢面的纹路,那里正是士绅私售好米的,也是去年漕粮掺假最严重的地方。
“周忱当年是怎么拒的?”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自问,既是问指挥使,也是在问自己。
玄夜卫北司指挥使想了想,躬身答道:“属下查过元兴朝的档案,周忱任江南巡抚时,士绅也想捐银代粮,周大人回函说‘银能买布制衣,却不能买米救饥;粮能充肚御寒,却不能靠银续命’,还把次米样本呈给元兴帝,最后陛下准了周大人的新规,漕运才安稳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