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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给我们分棉衣,他自己却穿着单衫"
萧桓突然弯腰,用冻得红的手指抠出砖缝里的一粒焦米——那是王二烧粮时随风飘来的,至今还带着烟火气。
他将焦米轻轻埋进香炉的香灰里,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谁:"
这是狼山的新麦,将军尝尝,今年的收成,好得很。
"
风突然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祠堂的瓦顶上,积雪反射出刺目的光。
远处的长城烽燧下,新到的边军正在操练,喊杀声顺着风传过来,惊飞了檐下的寒雀。
谢渊望着那些年轻的面孔,突然想起岳峰常说的话:"
守边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让这些娃子,能安安稳稳种好自家的地。
"
他转身看向刑台方向,李谟的级还悬在那里,但在雪光里,已显得模糊不清,倒像是这方土地终于抖落的一块污垢。
雁门关的城楼上,新铸的军鼓被雪擦得亮,鼓面蒙着的皮子,取自北元左贤王的坐骑——那是谢渊在狼山缴获的。
"
自今日起,"
谢渊的矛尖指向关外,"
九边互为犄角,粮饷互通,若有截留者,以李谟为例!
"
将领们同时拔刀,刀光映着雪光,在盟约上按下血指印,每个指印旁都画着小小的"
吴"
字。
玄夜卫的快马在各关之间穿梭,传递着新的军制:边军可直接向御前递密报,绕过理刑院;镇抚使需由士兵公推,三年一换。
有个小吏在抄录时,笔尖突然顿住——新制的最后一条是"
凡战死将士,祠中必刻其名"
,后面空着半页纸,留待续写。
火光里飘着焦糊的纸灰,有张残页落在萧桓脚边,上面是李谟的笔迹:"
岳峰查粮甚急,可诬其通敌"
。
他想起自己当初竟准了这份奏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周显递来一把剑,剑鞘刻着"
玄夜卫亲军"
,"
陛下,按制该由您监烧。
"
火舌卷过最后一卷档案时,突然爆出火星,照亮周围百姓的脸。
有个白老者对着火堆磕头,他是永熙朝的御史,当年弹劾李谟反被罢官,如今手里捧着平反文书,纸页被泪水打湿:"
岳将军,老臣对得起你了。
"
碑阴刻着六十二名死士的姓名,王二的名字排在第一位,旁边注着"
焚身护粮"
。
王石头用布擦拭着碑上的雪,突然现石缝里渗出细流,像是碑在流泪。
他想起周显说的,这碑石取自西城楼的残垣,里面藏着岳峰的血,如今遇雪消融,是忠魂在认亲。
片尾
远处传来巡逻兵的歌声,是新编的《边军谣》:"
烧胡粮,护吴土,岳将军,永不朽。
"
歌声混着风雪,钻进祠堂的窗棂,落在岳峰的牌位前,牌位上的漆字被香火熏得亮,仿佛在应和。
他掀开窗帘,看见祠堂的灯火还亮着,周显正带着玄夜卫卒巡逻,甲叶上的雪被体温融化,滴在冻硬的土地上,像极了岳峰血书里的墨迹。
案上的奏折里,新拟的九边粮饷清单旁,他用朱笔补了一行:"
岁给岳峰祠麦五十石,以赡死士家眷"
,笔尖的朱砂凝在纸上,像一颗未干的血珠。
车外的风雪里,似乎传来钟楼的铜声,又像是王二他们冲锋时的呐喊。
萧桓突然合眼,想起岳峰绝笔里的话:"
莫负死战之臣"
,他对着虚空轻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