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印,总兵印暂由缇骑保管,还在城上挂了你的画像,用红漆打了叉,说擒岳峰者赏银千两,官升三级。
"
他突然压低声音,往岳峰手里塞了卷账册,纸页边缘卷得脆,"
这是他调走箭簇的底册,有李嵩的朱批,你一定要带出去——弟兄们的血不能白流。
"
地窖外突然传来缇骑的脚步声,甲叶相撞声从砖缝里渗进来,越来越近。
王庆一把将岳峰推进粮囤后的暗格,那里的墙壁是空的,刚容下一人——原是元兴年藏密信的地方,内壁贴着防潮的桑皮纸。
"
是李谟的人查夜。
"
王庆压低声音,往他手里塞了把短刀,"
这是你当年送我的,说刀比人可靠。
"
话音被地窖门的吱呀声切断,接着是缇骑的喝问:"
王总兵在跟谁说话?"
岳峰透过暗格的缝隙,看见李谟穿着绯红官袍,腰间挂着监军印,靴底碾过地上的麦饼渣,目光像鹰隼般扫过粮囤,连墙角的蛛网都没放过。
暗格里的空气越来越闷,岳峰攥着那卷账册,纸页边缘割得掌心疼,渗出血珠,滴在账册上,与墨迹混在一处。
外面传来李谟的声音,带着刻意放缓的语调:"
王总兵可知,岳峰已在宣府卫被玄夜卫拿了?据说搜出了北元的狼头符,人证物证俱在。
"
王庆的声音很稳,像钉在地上的桩:"
监军说笑,岳将军不是那种人。
当年他在雁门关,为了护着大同卫的粮队,身中三箭都没退。
"
"
哦?"
李谟轻笑,声音像蛇吐信,"
那他为何不敢光明正大来援,偏要走这见不得人的秘道?"
金属碰撞声响起,该是缇骑在翻找粮囤,麦糠簌簌落下,"
元兴帝设这秘道,是为军情紧急,不是让边将藏污纳垢的。
王总兵,你说岳峰会不会就在这地窖里?"
岳峰指尖抚过暗格壁上的刻痕,历代总兵的字迹在昏暗中层层叠叠。
永乐年的刻痕已被潮气蚀得模糊,宣德年的笔画里嵌着沙粒,而最新那道"
德佑十四年春,箭尽"
,笔锋深得几乎要透穿三尺青石,边缘的石屑簌簌往下掉——定是王庆用刀尖刻的,每一笔都像在剜心。
他拇指按在"
尽"
字的最后一捺上,那道裂痕恰好合着指腹的老茧,忽然想起十年前雁门关的雪,王庆替他挡的那一箭,箭头穿透护心镜时,"
忠"
字的最后一笔也是这样崩开的,血珠在冷铁上凝成暗红的痂,后来磨了三年,才在甲胄上留下个浅坑,风一吹就隐隐作痛。
"
找到了!
"
缇骑的吼声像砸在石壁上的闷雷,暗格的木门被猛地扯开,带起的尘土迷了岳峰的眼。
李谟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官帽上的孔雀翎沾着半片蛛网,尾端扫过岳峰眉骨时,一股龙涎香混着霉味的腻气涌过来。
"
岳将军倒是会选地方。
"
李谟的指尖在他怀里的账册上点了点,指甲修剪得圆润,指节泛着青白,"
这暗格原是元兴帝藏军情密报的,如今倒成了叛将藏赃证的窝——三法司的大堂铺着金砖,先帝陵前长着松柏,你想把这账册埋在哪处?"
岳峰没应声,眼角的余光扫过李谟身后的王庆。
王庆的手正往腰间摸,那把刀的柄缠着半截旧绑腿,是去年冬天冻死的小兵留下的,布条磨得亮,露出底下暗红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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