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边防志》载:"
大同卫始建于元兴三年,城郭高三丈三尺,周回一十三里,地脉多暗河伏流。
元兴帝萧珏北征班师后,念其为京师北门,恐遇围城无援,敕工部凿秘道三条:一沿城西古桑干河故道通宣府卫,长二十七里,道宽五尺,每隔三里设透气孔,覆以青石伪装;二循北山粮道接朔州卫,穿石窟而过,内壁刻元兴三年凿字样;三穿南关民宅地下达城外烽火台,入口隐于关帝庙神座下,皆以青石板封门,内嵌铜锁,钥藏总兵府金匮,需总兵与监军双印勘合方可开启。
德佑十四年夏四月,北元夜狼部领阿古拉伪称愿献良马千匹,求娶大吴公主,遣使者入大同卫,实则暗藏细作。
旬日后尽起三万骑围卫,困月余,城外刍粮断绝。
镇刑司监军李谟以防北元细作混入关厢为由,命缇骑锁闭四城门,凡私出者斩立决,致内外音信隔绝,守城士卒日食麦糠掺雪。
宣府卫总兵岳峰得大同卫老卒张诚密报,知桑干河故道可通,遂于麾下选亲兵一十三人——皆为雁门关旧部,熟谙暗河水性,携七日干粮、火石、短刀,趁夜自宣府卫西隅砖窑入口,循故道潜行入卫。
"
古河故道积尘深,藓蚀碑残记戍痕。
十三轻骑蹑影行,靴尖暗叩旧砖纹。
夏潦浸靴寒透骨,阴崖滴露湿兜鍪。
残灯映甲暗生光,刃上犹凝旧战霜。
缇骑夜哨巡城急,铁锁寒声透牖来。
孤将丹心向阙明,匣中密账血痕裁。
莫道潜行无见证,砖缝犹嵌旧刀环。
壁间血字记忠诚,千载犹闻戍卒叹。
德佑十四年夏四月廿三,宣府卫西隅的桑干河故道入口,被半塌的砖窑掩着。
岳峰拨开缠绕的葛藤,指尖触到青石板上的凹槽——那是元兴年间工匠刻的"
壬字三号"
,与总兵府金匮所藏铜钥齿痕分毫不差。
亲兵周平举着火折子凑近,火光里映出十三张紧绷的脸,甲胄都卸了,只佩短刀,背上捆着用油布裹紧的干粮与火石。
砖窑顶漏下的月光,在他们脚边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
记住路径。
"
岳峰的声音压得极低,火折子的光在他眼底跳动,"
入道三里有岔口,左走是活水脉,右行通大同内城粮仓。
镇刑司的缇骑三个月前查过一次,说是防北元窃道,其实在暗口设了铁网,网眼缠着倒刺,需用斧凿才能破。
"
他从袖中摸出片磨损的铜符,符面"
元兴戍卫"
四个字已磨得模糊,"
这是元兴年守道老兵传下的,见符如见总兵,若遇大同卫的暗哨,亮这个——他们袖口都绣着半朵苜蓿花,是老规矩。
"
周平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汗浸透了粗布:"
将军,李谟的缇骑在飞狐口挂了画像,说您私通北元,这一去"
话音未落,被岳峰按住肩头。
那手掌宽厚有力,带着沙场磨出的厚茧,熨帖得像当年雁门关的篝火。
"
大同卫城上的箭,每支都刻着弟兄们的名字。
"
他望着砖窑深处的黑暗,喉结滚了滚,"
当年修这道的老兵说,暗道里的风,能闻出谁是真心守边的——心不正的人,走不了三里就会迷路。
"
秘道内弥漫着腐草与河泥的腥气,夏潦从头顶缝隙渗下,滴在石板上叮咚作响,回音在窄道里荡开,像有无数双耳朵在听。
岳峰走在最前,靴底碾过碎裂的陶片——那是元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