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史?兵志》载:"
德佑十四年三月廿一,阳曲卫残兵(多为大同卫溃退之士)因镇刑司监军张谦扣粮五月、擅杀哨长刘铁柱哗变。
初,谦以验粮为名,将本卫三千石粟米转卖晋商,仅余霉变麦麸充数,士卒日食一餐,多有冻饿而毙者。
哨长刘铁柱率众求粮,谦竟命缇骑以聚众谋逆论,杖毙于演武场,血溅忠勇旗。
是夜三更,残兵二百余人破监军署,张谦匿于粮囤,被搜出时犹持金算盘,卒怒而斩之,悬辕门。
时岳峰刚调任蓟州卫三日,接急报即率亲卫星夜驰往,道中遣亲随周平为安抚使,携蓟州卫备粮五千石先行,嘱曰只诛恶,勿扰胁从。
平至阳曲卫,见演武场尸骸狼藉,残兵环跪铁柱尸前,皆披麻戴孝。
未及宣谕,镇刑司缇骑五百已奉李谟密令而至,矫称奉圣旨平叛,纵马踏营,屠戮哗变士兵百七十三人,连老弱妇孺亦未能免。
事奏京师,李谟于文华殿奏岳峰在蓟州卫暗通阳曲残兵,故纵哗变,欲借边军逼宫,附缇骑伪造之岳峰与哗变领会谈密录。
帝萧桓命三法司(刑部周立仁、大理寺刘宗周、都察院李邦华)携玄夜卫赴阳曲卫勘问,然镇刑司已焚尽屠戮痕迹,仅留十余名未死残兵为证。
"
残旗裂雪卷寒沙,血溅辕门落日斜。
监军金鞭裂肌骨,戍卒青锋断锁枷。
灶冷三年无宿麦,营空千里少归槎。
将移蓟北孤军散,泪洒河东乱卒哗。
长安朱紫盈朝堂,谁听边笳咽暮笳?
缇骑刀光封白骨,史官笔底隐黄沙。
阳曲卫的演武场积着半尺雪,冻硬的土地被马蹄踩出密密麻麻的坑。
哨长赵二狗的尸体还僵在旗杆下,胸前的箭孔结着黑冰——昨日他质问监军张谦"
为何扣粮"
,被张谦的亲卫一箭射穿胸膛。
此刻,三百残兵围着那具尸体,手里的长矛在雪地里戳出一个个洞,像要把这冻僵的大地捅出个窟窿。
"
张谦那狗东西,昨晚还在帐里喝我们的救命粮!
"
老兵王石头啐了口带血的唾沫,他的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是去年守大同卫时冻掉的,"
从镇刑司来的监军,就没一个好东西!
"
帐内的张谦正把玩着颗东珠,那是从士兵冬衣里搜来的——按镇刑司规矩,"
边军私藏珍宝者斩"
,可他转眼就把珠子塞进袖中。
听见帐外的喧哗,他掀帘而出,腰间的鎏金腰牌撞得叮当作响:"
反了不成?"
他指着赵二狗的尸体,"
这等刁兵,死有余辜!
"
突然有个年轻士兵冲出来,举着半块冻硬的麦饼:"
监军大人,我们已经三天没正经吃饭了!
这饼里全是沙子,您让我们怎么守关?"
张谦的马鞭劈头盖脸抽下去:"
沙子?能让你们活着就不错了!
"
他突然瞥见远处尘烟滚滚,是镇刑司的缇骑来了,顿时挺直腰杆,"
刘千户来得正好,这些刁兵谋逆,快替我拿下!
"
岳峰在蓟州卫的帅帐里拆阅军报时,烛火突然灭了——窗外的北风卷着雪扑进来,像无数只手在撕扯窗纸。
周平捧着阳曲卫的急报,手指冻得紫:"
将军,阳曲卫的弟兄杀了监军张谦,镇刑司的缇骑已经围了卫城,说要屠营儆效尤!
"
岳峰抓起披挂就往外走,甲叶上的冰碴子掉在地上,碎成细片。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