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炼的喉结滚了滚——那年雪夜,岳峰的斗篷全裹在他身上,自己后背的伤口冻成冰壳,血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红痕,却始终没松过手。
"
李嵩是你义父同年又如何?"
岳峰猛地松开手,掌心的冻疮裂开,血珠滴在沈炼的袖口,"
昨日风宪司递来急报,宁武关已有士兵冻毙,尸体堆在关楼内侧,每具怀里都揣着半截马骨——那些传信的人,每多说一句谣言,就多送弟兄们一程死路!
"
沈炼的亲卫赵九在棋盘街"
醉仙楼"
的柴房蹲了两日,梁上的灰落在他肩头,结成层白霜。
第三日辰时,终于见个穿灰布短打的汉子走进后厨,往掌柜手里塞了锭银子,银子边缘有牙咬的痕迹——是镇刑司缇骑惯有的记号,他们领赏时总爱咬验成色。
"
明日把新段子编得热闹些,"
汉子的声音压得低,却带着浓重的云中口音,"
就说岳峰昨夜托人给北元送了密信,用的是宁武关的布防图。
"
赵九从柴缝里瞥见他转身时,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疤边还沾着点墨——那是镇刑司刺配时用的"
铁笔"
所留,李谟当年整肃部众,凡犯过贪墨罪的,都要在耳后刺"
墨"
字,再用烙铁烫成月牙形盖住。
"
爷,抓来审?"
赵九按在腰间的刀鞘烫,鞘上的铜环被他摸得亮。
沈炼正蹲在对面茶摊的角落里,面前摆着碗冷掉的豆汁,他望着醉仙楼二楼的阴影——那里坐着个穿锦袍的人,正用银签挑着茶沫,指节上的白玉扳指在阳光下泛冷光,扳指内侧刻着个"
嵩"
字,是李嵩赏给管家李福的私物。
"
不急。
"
沈炼呷了口豆汁,酸馊味刺得喉咙疼,他从袖中摸出张纸,上面是赵九画的汉子侧影,耳后的疤被红笔圈出,"
你看他左手小指第二节,有个弯——那是常年握刀柄磨出的骨突,李谟旧部里,有个叫赵三的缇骑,当年在大同卫砍伤过千户,被打折了小指。
"
三日后,赵九画出的传信路线图铺满了玄夜卫的密审室。
图上用朱砂标着二十七个红点,从李府后门出,经顺天府驿、卢沟桥驿、德胜门驿,再由"
说书人货郎"
分往各城门口。
每个红点旁都注着记号:"
耳后疤大同音左撇子"
。
最末个红点旁画着块铜钱,铜钱缺了右上角,旁边注着"
交接信物"
。
沈炼用狼毫笔蘸了朱砂,在铜钱上补了个"
谟"
字:"
这是李谟任千户时特铸的功牌,正面刻忠勇,背面刻他的私印,去年清理镇刑司旧库时,我见过同款,缺角正是因常年用牙咬所致。
"
烛火在纸页上投下晃动的影,将沈炼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触到墙角的刑具架。
属官王俭突然咳嗽,声音惊得烛火跳了跳:"
指挥使,李大人昨日在吏部衙门还问您岳案查得如何,他姐夫张尚书就在旁边,这话明着是问,实则是敲打。
"
他往沈炼手里塞了张纸条,是吏部司务房的抄件,上面记着"
玄夜卫指挥使沈炼,德佑三十二年由李嵩荐举"
,墨迹还带着新印泥的腥气,"
这图要是交上去,咱们就是私查朝臣,张尚书一句话,就能把您贬去戍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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