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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史?镇刑司志》载:“北元小股袭扰延绥卫,军前塘报经镇刑司中转时遭篡改。
番役刘三受指挥使石亨指使,将‘敌骑三千’改为‘小股骚扰’,延误援兵七日,致延绥卫失两堡。
风宪司谢渊彻查,获篡改塘报之墨痕、私账等证,石亨与英国公张懋勾结事泄,然帝以‘镇刑司系心腹’为由,仅斩刘三,石亨调任闲职。
史称‘此案显镇刑司权势过盛,内奸借职乱军,为德佑朝军情迟滞之始’。”
军书急递雨兼尘,暗换朱批误戍人。
墨改军情非小过,权遮奸迹有私因。
驿前已见番奴影,朝里犹藏祸国臣。
不是孤臣穷究底,边城早化骨成薪。
夏六月廿三,一场瓢泼大雨正席卷北境。
延绥卫的军前塘报在暴雨中艰难抵达镇刑司中转驿站,驿站的木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檐角的瓦当淌着瀑布般的水流,在青石板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坑洼,积水顺着石板缝隙渗进驿站,在墙角积成小小的水洼。
铅灰色的乌云压得极低,仿佛伸手就能触到,天边不时划过惨白的闪电,将驿站内摇曳的油灯映照得忽明忽暗。
镇刑司番役刘三披着件油亮的蓑衣,帽檐压得几乎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角。
他站在驿站门口的廊下,雨水顺着蓑衣下摆滴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水。
当驿卒策马奔来时,马蹄溅起的泥水溅了他一裤腿,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死死盯着驿卒怀中用油纸包裹的塘报。
“延绥卫的急报?”
刘三的声音刻意压得沙哑,像是被雨水呛过,眼角余光飞快扫过驿站墙上的漏刻——亥时三刻,铜壶滴漏的水珠正缓慢坠落,距镇刑司换班还有整整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足够他做完那件胆大包天的事。
驿卒翻身下马时险些滑倒,他浑身早已湿透,甲胄的鳞片间淌着水,梢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砸在胸前的兵符上。
“是八百里加急!”
驿卒将塘报高高捧起,油纸下的桑皮纸透出“十万火急”
的朱印红光,映得他焦急的脸庞忽明忽暗,“北元骑寇围了清水堡,张指挥在塘报里说‘敌骑三千,攻城甚急,恳请即刻援兵’,这报子耽误不得,晚了堡子就没了!”
刘三接过塘报的瞬间,指尖触到纸页边缘滚烫的火漆印,那是延绥卫指挥使张谦的私印,火漆未干时被雨水浸过,边缘泛着潮湿的暗红光晕。
他的指尖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喉结滚动了一下——石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换了这报子,英国公府许你五百两,保你全家衣食无忧。”
“进内间验火漆。”
刘三低声说着,转身推开驿站内间的木门,门轴出“吱呀”
的呻吟。
内间陈设简陋,只有一张旧案和两把椅子,墙角堆着待的公文。
他反手关上门,雨声被挡在门外,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刘三从蓑衣内侧的暗袋里掏出另一封塘报,这封的油纸和桑皮纸与原报一模一样,只是火漆是用蜂蜡仿刻的,上面的“张”
字私印边缘略圆,少了原印的棱角。
他飞快地撕开原报的油纸,桑皮纸脆得一碰就响,“敌骑三千”
的字迹力透纸背,墨迹里还嵌着延绥卫特有的沙砾。
雨声掩盖了撕纸的轻响,刘三用指甲挑开火漆,将真塘报的纸芯抽出,换上早已备好的假芯——上面的字迹由石亨幕僚仿写,“敌骑三千”
改成了“小股骚扰百余人”
,“恳请援兵”
换成了“已击退,无需增兵”
,连张谦惯在句尾画的小勾都仿得惟妙惟肖。
真塘报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