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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户部的入库记录里,从未见过这笔变卖款项。
岳峰翻动卷宗时,一张褪色的便条从纸页间飘落,麻纸已脆如薄冰,上面用炭笔写着:“赵全送银五万两至英国公府西跨院,戊子日寅时”
,字迹潦草却有力,末尾还画了个小小的银锭记号——这正是张鹤龄府中记账的暗记。
岳峰捏着便条的手指微微颤抖,烛火照在“五万两”
三字上,仿佛能看见泰昌七年冬天,大同卫城墙上那些冻僵的士兵,他们空着肚子紧握长矛的模样,与这张便条上的银锭记号重叠在一起,在晨光中透着刺骨的寒意。
岳峰将卷宗小心裹进蓝布套,带着两名亲兵直奔兵部档案房。
档案房坐落在兵部西侧的矮楼里,常年不见阳光,刚推开木门就涌出一股陈腐的霉味,书架上的卷宗堆到屋顶,木牌上的年份大多模糊不清。
档案房主事老王头是个瘸腿老吏,左腿比右腿短了半尺,见岳峰进来,连忙拄着拐杖起身,瘸着腿迎上来,脸上堆着僵硬的笑:“岳大人稀客,今日怎有空来档案房?”
岳峰将卷宗放在案上,指着其中一页:“我要调泰昌七年的验粮底册,这上面写着编号‘兵粮字第三七二一号’,存于西库第三柜。”
老王头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躲闪着不敢看卷宗,手在算盘上胡乱拨弄,算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屋里格外刺耳:“岳大人,那批底册……泰昌末年西库走水,烧了大半,怕是找不着了。”
“走水?”
岳峰指尖重重点在卷宗的编号上,墨迹因年代久远已暗,却字字清晰,“这上面明明白白记着‘底册存兵部西库第三柜,加锁封存’,西库是砖石结构,怎会说烧就烧?”
老王头额角渗出细汗,忙从抽屉里翻出一叠泛黄的文书,抖着递过来:“大人您看,这是当时的报失文书,兵部各司都画了押的。”
岳峰接过文书,只见上面盖着鲜红的“兵部尚书印”
,却在“失火日期”
处留着空白,连“西库烧毁卷宗清单”
都是笼统的“边防类若干”
,没有具体册数。
他捏着文书的边缘,纸页薄脆如蝉翼,显然是后补的仿制品。
“没有日期,没有清单,这也能算报失文书?”
岳峰的声音冷了几分,老王头的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头垂得更低:“当时乱糟糟的,许是忘了写……大人就别为难小的了。”
岳峰盯着他躲闪的眼神,忽然注意到他袖口沾着的墨痕——与那报失文书的墨迹色泽相似。
他不再追问,转身离开档案房,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老王头擦汗的动作透过门缝隐约可见。
岳峰转而直奔风宪司,老御史刘适正在值房批阅旧案,见他进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黯淡下去。
刘适曾在泰昌朝任监察御史,参与过边防案的初期调查,如今虽已致仕,仍在风宪司帮理旧档。
他见岳峰捧着的泰昌卷宗,指尖在案上敲了敲,长叹一声:“岳大人何苦翻这旧账?”
“刘大人,三十万石粮草不翼而飞,上千边军冻毙,岂能当旧账压着?”
岳峰将卷宗推到他面前,“张鹤龄的幕僚笔迹与验粮文书一致,赵全、张忠都是他的亲信,这分明是官官相护!”
刘适枯瘦的手指抚过卷宗上的“雪灾损耗”
四字,指节因用力而白:“当年张鹤龄是先帝宠臣,英国公府权势滔天。
监察御史李大人刚递上弹劾奏疏,第二日就被安了‘诬告勋贵’的罪名,贬到南疆烟瘴之地,不到半年就没了音讯。”
他压低声音,凑近岳峰:“那批验粮底册根本没烧,是被张鹤龄派人换了假账,真账早被藏进英国公府的密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