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咬着唇点头,转身时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雪地上“嗒”
地一声,瞬间冻成小小的冰晶。
周毅望着他踉跄的背影,又看向城楼下的北元大营,篝火在风雪中明明灭灭,像野兽贪婪的眼睛,隐约还能听到他们喝酒欢呼的声音。
他知道,这只是试探,真正的攻城明日天一亮就会来,而他们的箭快用完了,粮窖空了,连能拿起刀的士兵都凑不齐一千了——他们快撑不住了。
入夜后,周毅在城楼的军帐里翻看着玄夜卫送来的密信。
军帐的帆布被寒风刮得“哗哗”
响,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照亮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密信是用麻纸写的,边角被雪水洇得皱,字迹晕染得模糊不清,可“勋贵赵承等伏阙阻战,陛下暂未决”
这几个字,却像淬了冰的锥子,一下下扎在他心上。
他猛地一拳砸在案上,案上的油灯晃了晃,灯芯爆出一点火星,差点把帐顶的帆布点着,旁边堆着的伤兵药草被震得散落一地。
“将军,您别气坏了身子。”
赵伍端着一碗热土豆汤进来,汤碗冒着白气,里面飘着几片刚挖的野菜,他把汤碗往周毅面前推了推,“弟兄们都知道朝廷难,没人怪您。
刚才西城墙的老陈说,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城守住,等陛下亲征的龙旗过来——他儿子去年刚在京营当差,说陛下是最疼边军的。”
赵伍的声音哑,他昨夜守在西城墙,冻得咳了一夜,说话时胸口还隐隐作痛。
周毅接过汤碗,暖意从指尖传到心口,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他喝了一口热汤,土豆的淀粉糊在喉咙里,暖乎乎的,可心里的冰却化不开。
“赵伍,你说……陛下会来吗?”
他低声问,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弟兄们在这儿啃雪、流血,京里的人却在暖阁里为自己的爵位吵来吵去……这城守得,值吗?”
赵伍“哐当”
放下汤碗,猛地挺直腰板,冻得红的眼睛里闪着光:“将军忘了元兴帝北征时在狼居胥山说的话?‘江山是将士的血换来的,朕不会让弟兄们白死’!
老奴跟着元兴帝打了十年仗,知道什么样的是明主!
德佑帝登基那年就减免了边军的赋税,还亲自去玄夜卫看咱们的伤兵,这样的陛下怎么会忘了大同卫?定会来的!
咱们守着城,就是等那一天!”
周毅看着赵伍冻得紫却依旧挺直的脊梁,忽然站起身,走到案前,取下墙上挂着的将印。
将印是黄铜铸的,上面刻着“大同卫镇抚司印”
,边角被岁月磨得光滑,却依旧沉甸甸的压手。
他深吸一口气,狠狠咬破右手食指,鲜血立刻涌了出来,滴在铺好的宣纸上,染红了“大同卫主将周毅”
几个字。
血珠在纸上晕开,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我要写血书。”
他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血珠顺着指尖滴落在案上,“让玄夜卫的密探连夜送出去,告诉陛下,大同卫还在,弟兄们还在,城墙还在!
我们等他亲征的龙旗,等朝廷的公道,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让北元踏过城墙一步!”
他握着笔的手在抖,不是因为疼,是因为积压的情感终于找到了出口,滚烫的血混着冰冷的泪,一起落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悲壮的红。
血书的字迹有些颤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指尖冻得麻,更是因为积压的情感喷薄而出。
“……残卒三千,粮尽三日,雪深及膝,甲破腹空。
然北元虽凶,未敢越城半步;弟兄虽伤,未有一人言降。
闻京师勋贵阻战,臣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