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如潭水,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按《大吴律?监察篇》第三章:‘都察院风闻奏事,查实百官不法,虽勋贵、外戚亦有权纠弹,遇军国大事可直达御前,无需辗转。
’镇刑司地窖藏有边军血书与军械银赃册,关乎北疆三万守卒生死,非‘内廷机密’可比,实乃军国大事。”
他转向李穆,语气陡然转厉:“威远伯说臣‘擅闯’,敢问镇刑司地窖的密道图纸,是不是陛下亲授?玄夜卫的协查令,是不是盖着御前宝印?臣每查一处,皆有通政司的备案文书,玄夜卫的勘验记录,何来‘擅动’?您说臣‘株连无辜’,敢问李府地窖搜出的二十副本该送北疆的铁甲,是不是无辜?汇通钱庄流水显示您与王林均分五万两军械银,是不是无辜?这些铁证俱在,臣若不查,才是负陛下、负边军!”
李穆脸色一白,随即冷笑一声,从袖中取出本泛黄的《大吴会典》,重重拍在地上:“谢御史休要混淆视听!
铁甲是神武年间的祖传之物,银钱是正常商号拆借!
《大吴会典?勋贵篇》明载:‘勋贵非谋逆不得株连,非三法司会审定罪不得抄家。
’你仅凭一纸账册便搅动朝堂,可知‘稳定’二字的分量?北疆未宁,你却在京师搅动勋贵,是想动摇国本吗?”
他抬手示意,身后立刻有勋贵捡起《大吴会典》呈给内侍,“陛下请看,祖制明载,都察院查案需经内阁票拟、司礼监披红,谢渊绕过内阁直查镇刑司,连辅都未先知,此乃明晃晃的越权!
若人人效仿,纲纪何在?”
文官列中,吏部尚书张诚出列躬身,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稳:“陛下,勋贵乃国之柱石,谢御史行事确有操切。
如今北疆战事吃紧,正需勋贵表率捐输,若一味严查,恐寒了忠良之心。
依老臣看,不如暂罢此案,待北疆安定再议,也算两全之策。”
他身后立刻有十余名文官附议,“臣等附议!”
谢渊怒视张诚:“张大人说‘操切’,可知阳和堡守卒用着锈成废铁的刀枪战死?说‘寒心’,可知周毅将军咬破手指写血书时的绝望?勋贵若真是忠良,为何怕查?若真是清白,账册为何要藏在地窖?”
他将手中的边军花名册高高举起,“这上面三百七十六条人命,皆是被克扣的军饷害死,臣若停查,如何面对他们的英灵!”
沈炼出列抱拳,玄甲的甲片轻响:“陛下,玄夜卫已查实,定国公府世子徐虎,常年通过商号倒卖军器,阳和堡的劣质甲胄便是经他之手流入北疆,有商号账簿与匠户供词为证!”
徐昌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你血口喷人!
我儿徐虎奉公守法,掌管京营粮草从无差错,岂会做这等通敌之事!”
“是不是血口喷人,查徐府粮仓便知。”
谢渊寸步不让,目光如炬,“臣已查得,徐府西跨院粮仓第三间有暗格,藏有未销毁的军器交易账册,记录着与王林的每笔往来。
陛下若不信,可即刻派三法司官员查验!”
殿中争执更烈,李穆见势不妙,突然膝行两步,额头抵着地砖:“陛下!
谢渊如此咄咄逼人,无非是想借边军案铲除异己,扩张都察院权势!
臣等七位勋贵愿以世爵、田产担保,王林案纯属个案,与其他勋贵无关!
恳请陛下念及祖宗基业,罢查此案,收回谢渊的查案权,否则恐引勋贵哗变,动摇国本啊!”
七位勋贵齐齐叩,“咚咚”
的磕头声连成一片,“恳请陛下圣裁!”
声浪在大殿中回荡,压得文官们几乎喘不过气。
萧桓看着阶下黑压压的人群,又看看谢渊手中那本沾着血迹的边军花名册,龙椅上的身影在烟气中显得格外凝重。
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