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典籍慌忙打开第二只箱子,里面的奏疏明显少了许多,他捧着奏疏的手微微颤:“陛下,七月的奏疏共八封,六封是威远伯李穆的巡边奏报,两封是宣府的例行文书。”
萧桓拿起李穆的奏报,绫面封面绣着威远伯府的徽记,内容却空洞得可笑:“七月初十,巡大同卫,见士卒操练如常,粮仓实存十万石,边情稳固。”
附带的粮草清单上,“大同卫粮仓”
“镇刑司核验”
的双印鲜红刺眼,印泥饱满,显然是后补的——真正的官印经月后会暗,绝不会如此鲜亮。
“十万石?”
萧桓冷笑一声,将清单凑近眼前,上面的字迹娟秀,绝非粮仓主簿的粗犷笔法,倒像是镇刑司太监的笔迹。
他想起周毅血书上的“实存不足四万石”
,指节猛地攥紧,清单边缘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李穆连造假都懒得用心,这清单上的粮仓位置,去年就因洪水冲毁重建了,他竟还写着旧地址。”
刘典籍的脸瞬间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顺着皱纹往下淌,滴在登记册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萧桓没理会他,目光落在登记册上“八月十五大同军急报标急”
的字样,伸手在第三只箱子里翻找,却连急报的影子都没见着。
“八月十五的军急报呢?”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
刘典籍慌忙跪在地上,双手在箱子里胡乱扒拉,奏疏散落一地:“陛下……奴才入库时明明看到了,登记册上都记着‘军急’,怎么会……”
他翻到箱底,忽然摸到个硬纸壳,抽出来一看,是个破损的牛皮信封,上面“军急”
二字已被水洇得模糊,封口处的火漆印裂成了碎片。
萧桓一把夺过信封,指尖颤抖着拆开,里面的奏疏已被撕成十几片,边缘还有焦黑的火灼痕迹。
他耐着性子一片片拼凑,“阳和堡守卒冻毙十七人”
“请冬衣三千套”
“北元围城三日”
的字样渐渐显露,最刺眼的是末尾那句:“再无粮草,恐难支撑”
——正是周毅的笔迹!
“好,好得很!”
萧桓将碎奏疏狠狠拍在御案上,龙纹镇纸被震得跳起寸许,案上的茶杯“哐当”
翻倒,茶水泼在登记册上,“军急报被撕成碎片,用火焚烧,是谁这么大胆子?!”
他的目光如刀,扫过瑟瑟抖的刘典籍,“皇史宬的档案有专人看管,没有镇刑司的手令,谁能接触到这些奏疏?”
刘典籍的嘴唇哆嗦着,几乎要晕过去:“是……是王督主!
上个月他说要‘核验旧档’,带了三个小太监来皇史宬,锁了库房两个时辰,走时说‘有些奏疏需带回核对’,奴才不敢拦……”
“李德全!”
萧桓猛地转头,声音带着雷霆之怒,御座上的龙纹仿佛都被震得活了过来,“去查!
给朕查清楚王林带了哪些奏疏出宫,是谁撕毁了军急报,是谁敢在皇史宬纵火!
查不出来,你这个司礼监秉笔也别当了!”
李德全“噗通”
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声音抖得不成调:“奴才这就去查!
即刻封锁镇刑司所有库房,严查近一个月的出入记录,定给陛下一个交代!”
他连滚带爬地退出去,袍角扫过翻倒的茶杯,溅起的水珠落在萧桓的龙袍上,却没人敢擦。
萧桓看着散落一地的奏疏碎片,指尖抚过“冻毙十七人”
的字样,心口像是被巨石压住——那些守卒在寒风中死去时,他看到的却是王林“边情平稳”
的奏报;边军饿着肚子守城时,李穆却在奏疏里写“粮仓充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