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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吴会典?都察院志》载:“都察院掌监察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政事得失、军民利病,皆得直言无隐。”
德佑二十八年冬,京师都察院衙门前的青石板路上,忽多了一块丈高青石。
石身光洁,无雕无饰,唯正面刻“谢青天”
三个大字,笔力遒劲如松,入石三分,却无落款。
百姓传言,此石乃江南苏州、湖广武昌、陕西西安等地百姓自运来,选石于太湖之滨,凿石于秦岭之麓,历时三月,跋涉三千里,途经八省,沿途百姓争相推车、献粮,只为感念左都御史谢渊五年来的清正——自德佑二十年任左都御史,谢渊革除都察院积弊十七项,弹劾贪腐官吏九十二人,平反冤狱三十五起,江南盐税案、湖广粮仓案、陕西土司案皆由其彻查,涉案者上至藩王亲信,下至县丞小吏,无一徇私。
时人谓之“清风石”
,民谣传唱:“石立都察前,清风满长安;谢公持铁笔,贪官夜难眠。”
德佑二十八年腊月廿三,德佑帝萧桓微服至都察院,见谢渊正率御史躬身擦拭石上积雪,石缝间未留半分尘泥。
萧桓笑问:“五年铁面,弹劾无数,何以得此民心?”
谢渊直身行礼,答曰:“臣无他能,唯守‘规矩’二字。
国法如石,需常拭方不蒙尘;民心如镜,需清正方映清明。
臣不过是执国法之笔,拭民心之镜,清风自在民心,非臣之功。”
萧桓颔,当日回宫即赐“风纪匡时”
金匾,悬于都察院大堂。
边尘暗度雁门关,烽火遥连铜柱山。
满殿朱紫皆请战,一袍青简独言艰。
君心未决敲龙案,臣意难平叩圣颜。
莫叹朝堂多激辩,安危系此寸心间。
德佑二十九年九月十二,秋霜初降,京师紫宸殿的琉璃瓦上覆了层薄白,像蒙了层霜雪的玉璧。
殿外的铜鹤香炉里,龙涎香袅袅升腾,却驱不散满殿的凝重——御案上堆叠的边报,已高过三寸,最上面那份来自大同总兵周毅的急报,朱笔批的“急报”
二字洇透了纸背,红得刺眼。
寅时三刻,通政司少监跌跌撞撞冲进养心殿,手里举着八百里加急的塘报:“陛下!
北元骑兵破云州三寨,守将阵亡;南越水师围钦州港,渔船尽被掳走!”
彼时德佑帝萧桓刚披衣坐起,接过塘报的手微微颤。
云州距大同仅百里,钦州港是南疆门户,战火已烧到了家门口。
辰时整,紫宸殿钟鸣三响,文武百官按品级列班,靴底踏过汉白玉阶的声响整齐划一,却掩不住衣袍下的躁动。
萧桓升座时,目光扫过殿中群臣,见兵部尚书李肃的朝服领口微敞,显然是一路急奔而来;几位武将出身的勋贵,腰间玉带系得匆忙,鬓角还沾着晨霜——他们昨夜必是聚在一处,早议好了说辞。
“诸位爱卿,北境、南疆急报接踵而至,”
萧桓的声音透过殿中的藻井回荡,带着未散的沙哑,“北元破云州,南越围钦州,卿等有何良策?”
话音未落,兵部尚书李肃已出列,撩袍跪地。
他年过五旬,两鬓斑白,却声如洪钟:“陛下!
北元新汗孛罗帖木儿刚立,部落离心,正是虚弱之时;南越国王陈日煃刚平内乱,兵力虚耗,不堪一击!
此时举兵,一鼓可破,若迁延观望,待其根基稳固,再想除患,难上加难!”
话音刚落,翊麾将军、忻城伯赵武紧随出列,铁甲碰撞声在殿中格外清脆:“李尚书所言极是!
臣愿领兵五千,直捣北元王庭;南疆可遣威远伯李穆,他熟习百越地形,定能荡平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