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大吴会典?朝仪》载:"
宗室涉逆献俘午门,御史台须陈三宗罪证于丹墀:一捧《皇明祖训》示其背德之处,二展《沿途冤情录》揭其虐民之实,三呈私铸兵器范模证其蠹国之辜。
若遇圣恩宽宥,许以素绢覆赭衣,然匠人断指灼痕,必镕铁铸于囚车栏柱,永为后世戒。
"
永熙三年七月十六,午门城楼的琉璃瓦凝着晨露,瓦当獬豸纹上的铜锈在晨曦中泛着血光。
谢渊手按断笏立在御道,见囚车辕木的"
丙巳"
暗纹已被磨平,昨日嵌着的砖窑残瓦碎末还黏在木缝里,混着新凿木屑,像未愈的伤口渗着血痂。
不信君看弈棋者,输赢须待局终头
永熙三年七月十六,巳时初刻。
正阳门的铜钟第九声余韵未散,萧烈与萧桓的赭衣囚车已碾过御道。
车轮碾过"
匠人李五造"
的青砖款识,赭衣下摆拖曳的阴影里,谢渊的断笏触到掌心的老茧,笏身"
铁骨冰心"
四字经七年查案已磨得亮,此刻却在囚车铁栏的新漆下显得黯淡——今晨刚刷的朱漆里,混着魏王府私窑特有的砖窑红土。
永熙帝登临的玉阶生响,十二旒冕旒遮住帝王面容,却遮不住目光在萧桓赭衣领口的孔雀蓝绣纹上多停的那两息。
谢渊展开《萧桓通敌铁证》,黄绫页的"
秋祭献马"
旁,三十七道朱笔批注被浓墨涂成三团墨迹,只余"
夺田征丁"
两字勉强可辨,新填的"
事出有因"
四字压在旧迹之上,墨迹未干便被火漆封了角。
"
萧桓身为皇长子"
谢渊的声音被晨风吹得颤,断笏敲在青铜律板上的声响竟带了几分虚浮,"
私调禁军三千,按《宗藩律》第二十七款御史台拟罪过重了。
"
永熙帝的朱笔突然落下,在"
削去宗籍"
四字上画了个歪斜的圈,笔尖划破黄绫,露出底下"
皇恩浩荡"
的底纹,"
朕念及父子天性,着萧桓闭门自省,禁足东宫。
"
帝王手指划过萧烈的赭衣,那里原本绣着的纹迹已被整块割去,新烙的火印歪扭在锁骨下方,像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
广场上的山呼声像被掐住的琴弦,陡然低了半度。
谢渊望着人群中攥着断指刻范的老妇,她胸前的砖窑残瓦在晨风中晃出细碎声响,如同七年前砖窑倒塌时的余震。
玄夜司军士捧来的《沿途冤情录》沉甸甸压着云纹托盘,三寸厚的卷宗每一页都被盖上半掌大的火漆印,"
天恩如浩"
四字朱砂笔锋下,隐约可见匠人血指印的浅红。
萧桓被押解时袖口闪过的孔雀蓝,与永熙帝冕旒上的玉坠相得益彰——那是今晨特意留下的王府旧饰。
谢渊接过《魏王府财产清单》,"
匠人断指骨殖"
一栏被墨笔涂成漆黑,旁注"
误收民间骨器"
的小楷写得端端正正,却遮不住纸背透出的三十七道刻痕,那是匠人编号的印记。
"
谢御史,"
永熙帝的声音忽然柔和,像在哄骗孩童,"
砖窑匠人恤典,朕自会让礼部从重议处。
"
片尾:
申时初刻,夕阳给午门城楼的獬豸纹章镀上金边,阴影却恰好罩住囚车铁栏。
谢渊独坐獬豸碑前,看老妇握着凿子的手悬在碑座半空,新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