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语
《诗经?大雅》云:"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
谢渊初涉官场,如泾水入渭,见浊流滔滔而心自明澈。
掌案郎中的杯酒言欢、太府寺的空白公文、越州锦缎的隐秘丝线,皆为贪腐巨网的经纬。
且看寒梅如何在浊流中屹立,以一寸冰心,照破官场千年积弊的阴霾。
泾以渭浊,湜湜其沚
永熙三年四月初八,谷雨刚过。
掌案郎中李邦彦的接风宴设在醉仙居三层雅间,雕花槅扇推开便是秦淮河,画舫灯火映得席间琉璃盏流光溢彩。
谢渊望着案头的银丝燕窝,想起典籍室中匠人领单上的"
霉米三升"
,忽然觉得这珍馐美馔都带着太府寺账册的墨臭。
"
谢大人初入工部,"
李邦彦举起玛瑙杯,酒液在烛火下泛着血珀色,"
可知为何西华门修缮案的物料折耗能养肥半座京城?"
他的袖口随动作滑落,露出半幅盖着太府寺印的空白公文,"
少年清名固然可贵,但若不知官场‘例制’,怕是要重蹈令尊覆辙"
谢渊的目光落在对方靴底。
沾着的越州锦缎丝线在灯光下泛着靛青——那批账册正是用越州"
云锦阁"
的贡品包装,而李邦彦的岳父,正是云锦阁的东家。
"
李大人说笑了,"
谢渊以茶代酒,"
《大吴会典》明载‘物料折耗不得过一成’,西华门案折耗六成,怕是不合例制吧?"
他的指尖划过桌沿,暗记着李邦彦话中的关键词:"
令尊覆辙"
四字,恰是当年太府寺构陷父亲的惯用威胁。
李邦彦的笑意骤然一滞,随即转为叹息:"
令尊谢侍御的血谏,本官亦感佩不已。
"
他凑近半步,压低声音,"
但有些事,非人力可违——就像这秦淮河的水,表面清澈,河底的淤泥又有谁看得见?"
说罢将空白公文推至谢渊面前,"
这是太府寺新出的‘工程备抵单’,签了它,每月可分三百两润笔"
窗外画舫传来琵琶声,弹的正是当年父亲血谏后流行的《不知名调曲》。
谢渊望着公文上的太府寺印,印泥边缘竟有纹路压痕——与典籍室暗格中的铜印完全一致。
他忽然想起王顺被抓时的供词:"
每本账册的篡改,都要盖太府寺的‘备抵印’"
"
李大人可知,"
谢渊忽然指着对方襟口,"
您身上的龙涎香,与典籍室被盗账册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李邦彦的脸色瞬间青白,他不知道,谢渊早已将账册残页交给周勉老臣,而老臣认出,这香正是元兴朝太府寺私通越商的标记。
掌灯时分,李邦彦的马车碾过青石板路。
谢渊望着车辙间掉落的锦缎碎屑,忽然想起父亲在《漕运杂记》中写过:"
越商每运私盐十船,必以锦缎三匹赂太府寺。
"
他摸出袖中暗藏的账册残页,上面"
越州锦缎、太府寺印、北斗纹饰"
的关联,此刻在脑海中连成一线。
片尾
浊流初触的子夜,谢渊在工部值房比对密信。
周勉老臣送来的《元兴朝贡单》显示,越州每年进贡的龙涎香仅三斤,全部分赐给太府寺、户部、襄王王府——这恰好解释了李邦彦、王崇年、襄王使者为何都用此香。
他忽然在贡单背面现父亲的暗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