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青石板路还沾着晨露,陆锦棠扶着杨明汐从唐家回来时,才刚刚跨进二门,素色孝布还没从两人衣襟上换下——唐老爷子的葬礼耗了三日,连空气里都裹着三分沉郁。
杨明汐指尖轻轻攥着陆锦棠的袖口,余光瞥见廊下侍立的仆妇都垂着头,脚步放得极轻,便知府里定是出了别的事。
果不其然,刚绕过影壁,管家就快步迎上来,声音压得极低:“十三爷、十三夫人,四爷已经在书房候着了,脸色不大好。”
陆锦棠眉心微蹙,转头对杨明汐温声道:“你先回房歇会儿,我去去就来。”
杨明汐却摇了摇头,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按了按:“我陪你去门口等,也好让你出来时能喝口热茶。”
她瞧着陆锦棠眼底的红血丝,知道他这几日既要应酬吊唁的宾客,又挂心漕运的事,哪里能真歇得下。
书房里的气氛比院外更沉。
陆锦淙坐在紫檀木案后,指尖反复叩着案上一卷漕运舆图,见陆锦棠进来,猛地抬眼,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老十三,唐家漕运那批被劫的粮船,查出来了——有咱家的人在里头递消息!”
陆锦棠瞳孔微缩,伸手拿起舆图,指腹抚过标记着“陆家码头”
的朱砂点:“怎么回事?码头的人都是八哥亲自挑的,怎么会……”
“是内宅的人。”
陆锦淙咬牙,指节泛白,“唐二老爷能精准避开咱们的巡船,是因为有人把咱家每月初一、十五的巡船路线图送了出去,还盖了陆家的私章!
这不是家贼是什么?”
他想起昨日唐家人哭着说“若不是陆唐两家交厚,怎会信了那假消息”
,心口就像堵了块石头——陆家百年声誉,差点折在自家人手里。
陆锦棠沉默着垂眸,舆图上的墨线仿佛化作了漕运里的暗涌。
他知道陆家这几年枝繁叶茂,族里难免掺进些趋炎附势的人,可没想到竟有人敢在漕运上动手脚——那是陆家根基所在,一旦出岔子,轻则丢了南陵国各路的粮路,重则耽误了西北军粮草的运送,不仅害了陆家多少男儿,还会要被朝廷问罪。
“必须查出来,”
他抬眼时,眼底已没了平日的温润,“不管是谁,都不能轻饶,阿汐昨前几天被追杀的时候,就推测家里出了家贼。”
“幺弟妹呢?喊他一起来商量一下……”
两人正商议着要喊杨明汐一起过来商量,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杨明汐带着管家捧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书信跑进来,喘着气道:“四哥!
阿棠,是……是江南老宅那边来的信,清泉大爷的亲笔信!”
陆锦淙一把抓过书信,指尖挑开火漆,展开信纸时,目光飞快扫过,脸色渐渐松了些,却又带着几分复杂。
他把信纸递给陆锦棠:“家贼找到了,是三哥陆长雨。”
陆锦棠接过信纸,指尖触到纸面的褶皱,像是能感受到清泉写信时的急切。
信上写得明白:陆长雨媳妇赵氏的娘家是江南盐商,去年唐二老爷扣了他家的盐引,逼着陆长雨递消息;前几日唐二老爷要逃,陆长雨知道瞒不住,连夜跑回老宅,跪在陆老太爷面前自,连盖私章的印泥都带来了。
“他倒还有点良心,没等被抓就自。”
陆锦淙哼了一声,语气却软了些,“老太爷原本气得要打断他的腿,后来见他抱着媳妇的庚帖哭,说‘若不是怕她没了娘家依靠’,倒也动了恻隐之心——毕竟是自,没闹到官府去,最后打去西山的庄子守着,终身不许回京城。”
陆锦棠看着信上“西山庄子”
四个字,心里叹了口气。
长雨是庶出的三哥,平日看着老实,后来受伤就没有再上战场,久病成医,学会了一些岐黄之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