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指挥所的空气异常闷热。
所有人的额头上都是汗水,汗液浸透军服后馊掉的气味充斥着每一个人的鼻孔……
通风系统早已在之前的炮击中瘫痪,仅靠几个应急发电机驱动的换气扇微弱地呻吟着,杯水车薪。
无线电频道里电流嘶嘶声,参谋军官们嗓音嘶哑、语速极快地重复着命令和接收战报,声音因极度疲惫和紧张而变形。
宋和平矗立在巨大的作战沙盘前,目光始终锁定着海拜卜城区的微缩模型。
那上面,代表敌军的红色小旗和箭头,已经像恶毒的癌斑,深深浸润了城市的核心区域,又如同数条嗜血的红色巨蟒,疯狂地缠绕、撕咬着用蓝色标记的守军防线。
每一声“失守”或“失联”的报告传来,沙盘旁的一名参谋就会用颤抖的手,拔掉一面小小的蓝色旗帜,或者将一段蓝色防线模型推倒。
每一个这样的动作,都意味着又一片街区陷落,又一群士兵永远倒下。
“……东区第三街区失联!重复,东区第三街区失去联系!最后通讯是……是殉爆声……”
一名嘴唇上还带着绒毛的年轻参谋猛地摘下耳机,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混蛋!”
贾马尔中将布满血丝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一拳狠狠砸在铺着地图的桌面上,连带着整个沙盘都为之震颤。
“让预备队三连顶上去!立刻!告诉三连的连长,就算打光最后一个人,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必须把市政厅西侧的通道给我守住!绝对不能让敌人把我们的防线切成两段!否则我们都得完蛋!”
命令通过嘶嘶作响的无线电迅速传达下去,但指挥所里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预备队?
那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
那不过是从其他阵地上勉强抽调的几十个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士兵,甚至有些还是轻伤员。
他们就像一小撮沙子被抛进咆哮的熔岩流,顷刻间就会被那炽热的死亡所吞噬、蒸发,连一点涟漪都难以激起。
宋和平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这是他多年硝烟生涯磨砺出的面具。
只有最熟悉他的人,比如就站在他身旁的厨子,才能从他微微抿紧的嘴唇线条,以及眼底深处那难以捕捉的、一闪而过的极度焦虑,窥见他内心承受的巨大压力和波澜。
海拜卜,这座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彻底变成一个巨大而贪婪的血肉磨盘。